等了一会儿,一道高大人影缓缓拾级而上。
那人一身白衣,披头散发,有些狼狈,冷硬的骨骼上刻着脆弱,是先他们离开的千玖言。
千玖言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雪山之巅的,待他看到曾经仰慕敬重自己的族人,同他刀剑相向时,他才反应过来此地何方。
他缓缓抬头看向中间的人,那里站着养育他成长、教导他修行的族长和一众长老。
千玖言不解:“诸位长老这是何意?可是有敌来袭?”
雪山之巅虽然铸有结界,却未阻隔自然之力,广场上忽然刮起凉风,似受伤时亲人安慰吹过伤口的呼呼声,又似绝望无助哭泣的呜呜声。
顾饶思面色凝重道:“玖言,我们才刚接到消息,魔修即将攻打雪山之巅,你快过来,与我们一起迎敌。”
千玖言往前走了两步,忽地顿住,“是吗?但我怎么感觉,你们像是在等着抓我呢?”
顾饶思板着脸不悦道:“你这是什么话?我们抓你做什么?”
为了验证顾饶思的话,有弟子及时出声:“少主这是怎么了?”有弟子窃窃私语道,“我们怎么会抓他?”
“是啊,少主的状态好像有些不对。”
“难道是在山下遇到了偷袭?”
顾饶思又道:“玖言,还不过来?”
那些弟子也跟着道:“少主您快过来呀。”
千玖言突然笑起来,却笑得可悲,真是荒谬,他牺牲性命救过的人在叫他自投罗网,“枉我还抱有一丝希望,相信我是你们真心尊崇的少主,相信你们待我没有那么绝情。可笑,简直太可笑了!哈哈哈哈哈哈!”
他从山脚一步步走上来,哪里看到什么魔修?方圆百里,干干净净,一丝魔气也没有。就算有魔物出没,也该在护山大阵的边缘迎敌。
护山大阵,避一切妖魔鬼怪。
“过去,我当然要过去。”他轻声吐气,却让一众族人胆寒不已。
“少主,少主身上怎么会有魔气?”
顾饶思惊慌道:“玖言,你这是怎么了?”
千玖言道:“我有如今,难道不是拜顾族长和众长老所赐?顾族长又何必明知故问。你们把我和顾轻当做蝼蚁,事事算计,肆意玩弄、践踏我们的人生,牺牲我们的血肉抵挡天灾,可有算到今日?”
顾饶思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知道了真相,很快镇定下来,正色道:“玖言你入魔了,快过来,我们为你驱除魔气。”
千玖言轻声吐气,“是除魔,还是除我?”
顾饶思安抚道:“放心,你是我预灵族的少主,误入歧途,我们不会放弃你,自当为你清心正气。”
千玖言讽刺地笑了,到了这个时候,这群人还是那么镇定自若,自以为可以操控万物,游刃有余。一缕戾气涌上眼眸,他微微垂下眼皮,掩盖住嗜血的杀意,视线落在中央还未开启的阵法上,他从未修炼过阵法,但他读书涉猎颇广,各种道术都见过,他猜,只要他踏入其中,这阵法便会刹那间启动。
他玩味地笑道:“好啊,我过来。”
他轻快地抬脚,落下却重如万钧,地面瞬间裂开、陷落。
随着他一步步走动,一众弟子害怕得颤抖,手上的兵器都快要拿不稳,纵然是救过、护过他们的少主,但那也是曾经了,凡人入魔,理智全失,战力提升;修士入魔,修为增长更是不可估量,一旦丧失理智,那就是毁天灭地。
顾饶思和几位长老瞳孔骤缩,大气也不敢出。
千玖言终于戴上真心实意的笑,原来他们也并非事事皆能掌控呢,他眯了眯眼,突然感到愉悦。以往长老总会教育他要淡漠感情、压制欲望,要怜悯众生、保护族人,要规束己身、以他人为先,他的成就感从帮助他人获取,但此刻他震惊于自己竟然很享受这种一举一动都让人担惊受怕的快感,这比呕心沥血扶危济困还要简单快乐。
原来这是自由的滋味。
但这远远不够,他还想更快乐一点,更享受一点,那么该怎么做呢?
他毫不犹豫地踏入阵法圈。
就在那时,脚下阵法活了似的,刮起阵阵罡风,凌厉地掠过千玖言的皮肤,在他脸上划下一道细小的伤疤,企图绞碎他的肢体。
“唔,好痛,族长,长老,救我!”
顾饶思勾起冰冷的唇角,不忘骗他,“玖言,你再坚持一下,很快就会恢复正常了。”
一时之间,广场上只有千玖言凄厉的叫声。毕竟是于他们有大恩大德的少主,见他受苦,现场的人很难不垂泪沾襟。想到他少年英雄,落得如此境地,其他门派的修士,无不动容。
千玖言挣扎了一会儿,终是受不住阵法的折磨。
罡风渐止,阵法消散,只留一身血染白衣的千玖言倒在地上,无声无息。
“玖言哥哥!”
顾柠从后面跑来,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