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上上下下的宫人都被皇帝遣散了,春风吹过空无一人的长廊,明明带着柔和温暖的春意,拂过淑贵妃耳畔时却异常冰冷。 她快步走向东暖阁后方,急不可耐地推开佛堂的大门,蒲团上闭目诵经的女子回头,淡然一笑。 “姐姐......” 淑贵妃看见她散落的几缕额发,想当初,她的发髻梳得精致华贵,何曾有如此落魄过? 她细长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素指染血。 裴知槐垂目一看,掏出一方绣了梨花的帕子,起身托起谢淑那握成一团的柔荑,轻轻展开,用帕子擦拭着指尖和掌心的鲜血。 “输了就是输了,怨不得人,你怎么还像小孩子似的憋不住气,万一在皇帝面前露了馅,就连你也会......” 谢淑急着打断她,“他害你至此,我也无需在他面前继续演戏了!” 裴知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阿淑,如今裴家视我作弃子,必定会全力保住太子,顾不得我这边,但你要小心,你有太多把柄掌握在我那哥哥手上,一旦他翻脸,勾结外臣的罪名可就要落在你头上了,知道吗?” “谢家是皇帝的爪牙,看在谢国公的份上,皇帝不会动你分毫,可若是东宫败了,三皇子就是你唯一的倚仗。” 裴知槐微微弯着修长白皙的脖颈,一边专注地替她擦拭血渍,一边叮嘱着。 谢淑忽然想起十年前的那个午后,她躺在鸾鸣宫的梨树下乘凉小憩,皇后仪仗突然到了宫门口。 彼时谢淑甚得皇帝宠爱,眼里容不得沙子,正专心致志地对付宫里那些不长眼睛的妖艳货,一贯不理后宫事务的六宫之主突然驾临,惊得谢淑立马从美人榻上蹦起来。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 她方才睡得久了,发髻有些许松动,福身行礼时,发髻上的珠钗摇摇欲坠。 裴知槐突然伸出手将那支珠钗插回去。 树梢的梨花打着旋儿飘下,落在谢淑的珠钗旁,裴知槐顺手就将花插在了她的耳畔。 素来嚣张跋扈的淑贵妃就这样静静地垂着头,任她摆弄,裴知槐突然觉得自己心中的想法十分龌龊。 谢淑并不知晓她心中想法,察觉到裴知槐的善意,便十分热情地将她招呼进殿内话家常。 “姐姐可还记得前阵子朝臣献的烧尾宴?那回姐姐身体不适,错过了那道鲜美至极的升平炙......” “还有啊,陛下新纳的那个才人,仗着有几分年轻貌美,居然出言嘲讽我,后来被打入冷宫......” 裴知槐望着眉飞色舞的谢淑,进宫十余载,见过那么多腌臜龌龊的诡计,她的孩子心性似乎还未褪去,仍旧是当年马球场上热烈明媚的小太阳,难怪陛下专宠于她。 她突然就忘了此行的目的。 那时太子同三皇子斗得不可开交,裴家让皇后暗地里给贵妃使点伎俩,让她病上几回,三皇子孝顺,必定会陪侍左右,太子便有机可乘。 但裴知槐下不去手。 自那天之后,谢淑便日日跑去坤宁宫同裴知槐说话,两人形同姐妹,让皇帝也十分诧异。 但裴家不乐意了。 一次深夜,正值满月,皇帝外出南巡,谢淑无聊得紧,便去坤宁宫找裴知槐说说话。 宫门无人值守,值夜的宫人们都不知去哪了,诺大的坤宁宫一个人影都没有。 谢淑壮着胆子走到寝殿前,喊了几声,没人应。 推开门,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呆滞。 裴知槐躺在地上,痛得四处打滚,见到有人至,竟然紧紧揪住她的裙摆,恳求道:“哥哥,哥哥,我不逃了,我会按你说的去做的,求求你别摇了,别摇了!!” 裴知槐说着说着,竟转变成了痛苦的哀嚎,谢淑急得喊人,却无人应。 她握住裴知槐的手安抚道:“好好好,不摇了,姐姐你哪里痛啊,要不要叫太医?” 裴知槐眼中一闪,似是认出她来,面上更加痛苦,将她往外推,“你走!” “我......我不走,姐姐你这没人伺候怎么行......” 话没说完,裴知槐就痛得晕了过去。 谢淑将她重新扶回床上,仔细盖好被子,坐在床边守了一夜。 直至次日清晨,三三两两的宫人才从后殿冒出来,哆哆嗦嗦地说着,皇后娘娘命她们不论听到什么声响都不可踏出房门一步。 谢淑那时才知道,国舅爷裴垣堂给自己这位嫡亲妹妹种了蛊,让她化作裴家的一柄温柔刀。 她还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