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吗?”听见他那审慎的语气,登野城低下头又抹了抹眼睛,当她想要止住哽咽再去回答的时候,越前龙马已经兀自接上了下一句:“我妈的工作结束了,我们下个月就要回日本了。”
带着难以置信的错愕,登野城弥生抬起头看向面有难色的越前龙马,对方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发梢,蹙起眉放远了目光。
一切都犹如海啸一般,在某个看似风平浪静的中午,以铺天盖地的姿态涌上海岸,并就此冲垮了所有。
时间迅速轮转,二十岁的的登野城弥生因为父亲的忌日重新回到了美国,此刻她正坐在洛杉矶的夜巴士上,在空无一人的车厢里,在摇晃的扶手下,在她心中振聋发聩的死寂里,她一次次抹掉无声落下的泪水。当她把目光放向窗外的加油站时,巴士正好停下,拖着行李箱的客人上了车。
登野城弥生抬起头,一眼看见了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此时此刻,他扶着座椅,正用诧异的神情凝视着登野城弥生。而她一瞬间以为自己看见了什么荒谬的假象,就好像明晃亮堂的白日梦呓,穿过无数个潮湿的夜晚才抵达她的躯体之内,使得她定神眨眼足足五秒才确信了事情的发生。
三年没见了。从他离开东京,去美国加入职业网球俱乐部的时候开始,他们已经三年没见了。
越前龙马还是扣着他那顶白色的FILA帽子,但眉眼间已经有了些许脱离稚嫩的迹象,他站在过道上,和登野城弥生保持着长久的沉默对望。
窗外的种种,都在呼啸而过。
一切巧合,都是命运。
越前龙马意识到这个洛杉矶夜巴士上的巧合给自己的内心溅起不小涟漪的时候,登野城弥生已经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她垂下了那双令他心中狂风呼啸的眼睛,拖着她的行李箱想与他擦肩而过。
只是那么一瞬间的事情,越前龙马那优秀的反射神经已经先他的思维一步做出了反应——他伸出手拽住了登野城的手臂。而总是面无表情看起来和世界隔了一层厚膜的女孩,在被触碰的那一刻爆发出了强烈的战栗,她在慌乱中试图挣脱那双手离开,越前龙马却放开了扶着座椅的手,拉住了登野城弥生的行李箱,用一种坚定的声音喊她:“登野城。”
这声音实在太过熟悉又太过遥远。以至于登野城弥生透过一层过去的迷雾望向记忆中的这个人时,就像是在看线性时空里多年前的自己。
“一起走走吧。”越前说。
越前龙马习惯性地按下两瓶ponta的贩卖按钮,指尖的凉意却让他想起来,登野城弥生的胃在初二那年开始就已经是被迫少沾冰冷辛辣的了。他带着点尴尬掂了掂手里的两个易拉罐,却瞥见靠在墙边侧对着他的登野城弥生从口袋里掏出了烟盒,动作缓慢而熟稔地点燃了一根。
他愣住了,问候和疑问一起哽噎在喉咙里,他沉默着把一瓶ponta揣进口袋,然后打开自己的那罐,最后在这条偶有大车驶过的马路边和登野城一起陷入无言。
“你怎么在这?”最后打破沉默的还是登野城弥生,已经缓过劲儿来的她非常清楚越前龙马的不善言辞,如果她不来打破沉默,那他们可能会在路边就这么尴尬地伫立一个晚上,“照理说难得休假不是应该已经回国了吗?”
“……很多年不来洛杉矶了,就想在回国前过来转转。”
难怪会在出机场的巴士上遇见,登野城心想。她略一思考,还是问出了心中的困惑:“同学会呢?不参加了?”
“嗯,”发出这个音节的越前龙马似乎迟疑了一下,他抬起他那双琥珀眼看了一眼登野城,说,“我们有三年没见了吧?”
登野城熄掉了手里的烟头,她始终低着头,只是因为不想抬头和他对视。她闷闷地嗯了一声,然后说;“我不是很喜欢人多的地方,再说也没有什么熟人。”
“你和桃城前辈不是挺熟的吗?高中之后没有再联系?”
“如果你是指逢年过节的祝福邮件,那么有,还在联系。”
越前龙马闻言,不禁笑了一下,他自言自语般说了一句:“这一点上你还真是一点没变。”
要说到青学网球部的人是什么时候知道登野城弥生的存在,大概是她刚刚回国,而越前龙马刚刚成为球队正选的时候。其实原因很简单,登野城弥生受伦子之邀去越前宅吃晚饭,于是在结束了美术部的社团活动之后,她在网球场不远处的树荫下面看正选绕着场地一圈圈地加训。
彼时还有“乾汁”的威胁挡在面前,登野城弥生托着下巴看他们鬼哭狼嚎着争前恐后地奔跑,带着点不明所以和看乐子的心态。越前龙马瞥见她的时候,只能匆匆抬手向她打了招呼。而正和他全力角逐的桃城武率先发现了越前打招呼的对象。
虽然树荫下的人被斑驳的树影挡去大半,但桃城武还是能看出来这是个穿着制服裙的女生,她的脚边立着巨大的画板袋,坐姿也懒懒散散,单单这么一瞥,谁都能断定她绝对不是龙崎教练的孙女。桃城武嘿嘿一笑,揶揄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