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德子倒是很信任姑姑,仅仅数面之缘,就能让你帮他带东西出宫了,姑姑心也善,随便一个小内侍都能帮他跑这一趟。”
高舒颜听出了他陈总管言语里的阴阳,不卑不亢道,“他信任我,可能是因为我救了他的命,当初要不是我拦着,听雪那二十板子打下来,他小命估计就没了,对有救命之恩的人,报以信任是件很正常的事吧。”
“至于我为什么愿意替他跑这一趟,陈总管言之有物,我这人,自小就心善,您可以问问,自我进宫,帮的可不止他一个人,”
“他找我带东西,想来是因为我出宫相对比较频繁的缘故,至于我嘛,一来我感念他对老娘的孝心,二来,高府仆人小厮众多,也用不了我亲自跑一趟,举手之劳都算不上,还白得了他的感谢,何乐而不为。”
陈总管被她的一番话说得脸上有些挂不住。
“内宫里出现宫女私自用刑的事,也是内务府看顾不到,这事的确要感谢姑姑出手相帮,才不至于酿成大祸。”
不管怎么样,宫里平白无故闹出了人命总不是件小事,更何况,这小内侍还是乾安殿的人,他的师父好歹也是乾安殿的副总管。
他也听出了高舒颜话中的不虞,毕竟是高相的女儿,多少还是要客气一下的。
调整了态度,陈总管言语间缓和了很多,“姑姑体谅,我也是事急从权。”
“姑姑在走水当日可曾见过小德子?”
“不曾。”高舒颜如实回答。
“那他可曾交给姑姑些东西?”
“这个是有的,”高舒颜点头,“走水一整日我都在承乾殿,太子侧妃娘娘生产,我总要陪着,再加上又走了水,我一直待到了娘娘睡着,火势快熄灭了,才回到蒹葭宫,那时天都黑了,”
“我刚一回去,就碰到了知意,她说小德子来找过我,说是有东西要交给我,我问她小德子人呢?知意说乾安殿还缺人手,小德子偷跑出来的,得快些回去,所以将东西交给知意就走了。”
“知意交给我的时候掂量了一下,说应该是银子,我打开一看,果然是一些散碎银子,还有给我的一张字条。”
“字条?”陈总管来了兴致,“可否告知写的什么?”
“那有什么不能说的,”高舒颜很是坦然,“上面就写着让我下回出宫时,将这点银子带给他老娘。”
“字条可还在?”陈总管狐疑道。
“在呢!”高舒颜毫不迟疑地点头,“幸好我还没来得及扔呢!就在我房里,和那小布包一起放在我床边的柜子里呢!”
“姑姑可介意我找人去看看?”
高舒颜皱眉,“陈总管可是要翻我的房间?”
不料这回他没有退让,“还望姑姑配合!”
高舒颜沉着脸,声音有些冷,“那总管可要让你的人小心了,若是我丢了什么东西,可是要赔的。”
“姑姑放心,您只管在这里等着就好,他们腿脚快,手上也干净,一会儿就能见分晓了。”
高舒颜也不多让,“在这儿等着也无聊,不知陈总管可能开恩,让我与小德子见上一面?”
陈总管眼神复杂地盯了她一阵,“也好,他就在慎刑司,我亲自陪着姑姑过去。”
就这样,陈总管像是押送犯人似的,一路随她到了慎刑司。
一进门就是一片昏暗和刺鼻的味道。
高舒颜形容不出来这种味道。
有血腥味,有肉烧焦的味道,还有什么东西腐烂发臭的味道…
高舒颜强压住胸口恶心想吐的感觉,一步一步往里走去。
惨叫,
谩骂,
声嘶力竭地惨叫。
高舒颜只觉得自己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到了,姑姑请进吧。”
小内侍打开一个简易牢房的木门,高舒颜看着地下黑漆漆的一坨,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东西’,就是小德子。
满身血污,蜷缩一团。
她挪动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地向他走去,
“小德子?”她试探性地轻声唤了一句。
那‘东西’动了一下,随后艰难地抬起散着发的头颅,看清来人后,眼睛都晶亮了一些,
“姑姑,您,怎么来了?”
有气无力,声音极其微弱。
高舒颜鼻子一酸,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她冲到他身边跪坐下来,想要扶起他,却又害怕触及到他满身的伤口,让他再次疼痛!
最后只能在他身边声泪俱下地嘶吼,“是谁!是谁将你伤成这样!你告诉我是谁!”
小德子没有出声。
她顾不得满面了泪水,转过头大声质问道,“陈总管,他到底是犯了什么样了不得的罪,要将他拷打至此!我竟不知,慎刑司的法度已经超脱整个后宫了么!”
“姑姑息怒,”陈总管脸色不变,“这是他玩忽职守的惩罚,但若是有证据表明他与乾安殿遗失的东西有关,那别说是他的这条贱命,就是他师父和他老娘,也跑不掉!”
听到他提及自己的师父和老娘,小德子艰难地动了动,对高舒颜道,“姑姑,小的、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