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跨坐在郑王的身上,解开他的衣襟。
当看到他左胸前的血迹时,攸宁的手无法克制地颤抖起来。
她神情震动,歇斯底里地说道:“你疯了,妫允!你怎么能这样……”
那些怪诞的情形统统都不是梦,她是真的在梦里饮下了郑王的心头血,胸腔里那颗虚弱的心因为君王的血而重新形塑,跃动成瑰丽的形状。
严格来说,他们如今流淌的是一模一样的血。
郑王的神情沉静,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他抚上攸宁的后颈,将她颤抖的身躯搂抱在怀里,轻声说道:“别害怕,攸宁。”
“这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郑王低笑了一声,“你猜猜,被季公和冉容反水的那日,我在永碧宫流了多少的血?”
郑王第一次这样言说那段过去。
轻快,随意,释然。
攸宁扣住他的肩头,眼眶通红,睫羽也湿了少许。
她倔强地别过脸,不愿听他的话语。
郑王平静地抚着她的后背,低声呢喃般地说道:“万箭穿心,这个词听说过吗?”
攸宁眸光晃动,纤细的指节也在颤抖。
她突然明晰,为何在床笫间郑王也鲜少解下外衣,为何在更多时候他都只是在满足她的欲念。
那一刻有极难言的情绪在攸宁的心间炸裂开来。
“不过也没什么。”郑王望向她,忽然很释怀地笑了,“若不是他们私通,我又怎么会遇见你呢?”
他抬起手,拭去了攸宁眼尾的泪水:“这世上除了你的健康、幸福与快乐,我实在没有什么别的渴望了。”
攸宁的眼眸清浅美丽,像是一腔青玉,漂亮,干净,甚至有些空明的美感。
此刻这双眼里,月光在不断地摇晃着。
令人怜惜,也令人止不住地沉沦。
她带着哭腔说道:“那你也不可以那样……”
郑王笑了一声。
他拥着攸宁,轻声说道:“我知道,我知道。”
“攸宁关心我,担忧我。”郑王低声呢喃道,“我真的很高兴,很高兴。”
她别扭地哭道:“我没有。”
郑王俯身吻去攸宁的眼泪,声音越发轻柔:“别哭,攸宁,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他将她抱回到池水里,轻轻地用玉梳为她梳发:“故事要从巨子冉如出世的那年讲起。”
攸宁刚刚痊愈,沐浴的时间并不长。
直到郑王为她拢干头发,故事方才结束。
他是真的极善言辞,贯穿五国、数大家族的纷杂历史也能用简单的语言讲得明了。
那是万千典籍也叙述不清楚的东西。
非得是数十年浸染权势、游走峭壁,方才能如此地明晰。
攸宁的眼泪莫名就掉下来了,她长久地以为郑王高高在上,从未有过波折与困厄。
但这个男人,也曾无数次地踏足荆棘险地。
而这一切的肇始,竟还真的是她——这个意外来到人世间、并无声改变历史的存在。
“冉容很爱你,很爱你。”郑王第一次没有任何偏见地评价道,“她或许是一个无情的人,但她对你的爱没有半分作伪,你生来就是被人深爱着的。”
他低声说道:“我真的不怪她了。”
“她那般地爱你,为了你能活下来甘愿赴死,”郑王微微向后倚靠,“我应当感激她才是。”
她有母亲的。她的母亲还是那样深沉地爱她。
攸宁紧紧地抓着郑王的衣襟,她低着头,早已泣不成声。
经年的旧伤痕被人温柔地抚平,从此再也不会作痛。
无论是对他们谁来说都是如此。
郑王擦净攸宁的脸庞,将大氅披在她的身上,而后牵着她的手走出长青宫。
薄雪消融,春信已至。
簇簇新绿恍若青玉,终于结束了应都漫长的寒冬。
“喜欢权势没有错,生而为奴也并非低贱。”郑王揽着攸宁,轻声说道,“先前是我偏见太重,多谢攸宁教会了我许多。”
她带着鼻音说道:“我没有。”
郑王低笑一声,说道:“那不若我们教学相长如何?”
攸宁神情懵懂,她仰起头问道:“还要教我什么?教我其他国家的文字吗?”
“不。”郑王看向她,轻声说道,“我想要教攸宁如何令这天下习同一种文字。”
两人十指交扣的刹那,攸宁清楚地感知到了指间应龙银戒的热意。
她颤了一下,愕然地抬起眼眸。
郑王看向攸宁的眼睛,将她轻轻地抱了起来:“孤的少君,这天下从来都是你的天下。”
他的语气轻缓和柔,却透着无法言说的沉重力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