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狭窄黑暗,人与人的呼吸清晰可闻,偶尔从远处传来一两声小猫的叫唤,绵长孤寂。
林致一斜靠在墙上,长腿随意弯曲着,他微弓身子,双手插在兜里,低头思索。
许久,才听见他略带低沉的声音:“确定好了要走?”
“是!”
阮知希因委屈而生固执:“我要回家!”
林致一没有说话了,脸上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似乎刚才的生气只是假象。
他保持同一个姿势大概过了有一个世纪,才出声:
“你确实该回去。”
林致一轻掀唇角,他深邃眼眸里似乎经历了一场海啸。
“我怎么就相信了你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能适应外面的世界呢。”
他轻敛眼睫掩饰失望:
“这个世界上有勇气对抗命运的寥寥无几。”
阮知希被他的话冲击地呆愣在原地。
他竟然在对她失望?!
他凭什么失望!!
他竟然一句挽留的话都没有。
“林致一真是这个世界上最讨厌的人了!”
阮知希涨红着脸大喊出声。
林致一也不再理会她,将手机塞回到她手里。
“给你家里人打电话。”他说,“我最后陪你等一次车来。”
事到如今,阮知希怎么还会让他陪!
就算此刻天很黑!尽管回家是自己提的!她不再需要他了!
阮知希很生气!!
她刻意冷着脸拒绝:“不需要。”
她冷冰冰说完,扭头来去潇洒,没有一丝留恋。
等人一走,巷子里恢复了寂静,林致一兜里手机震动的动静也越发明显,他拿出来,显示屏上一串陌生号码,他看也没看直接挂断。
眉心骨处突突地跳,他伸手抚上去,整个人像是经历了一场宿醉。
林致一适应了好一会儿,才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开。
等他一走,拐角才冒出来一颗小脑袋。
“真走了?”
阮知希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小气鬼林致一,不知道挽留一下,你不知道我很好哄吗!”
阮知希扣着墙皮,撅着个小嘴抱怨:“又不是我的错,都怪艺术馆的怪人…”
阮知希愁脸,越说声音越低迷,“怎么办呐,真没地方去了……”
-
若语艺术馆顶楼。
办公室的装修依旧是极简风格,灰调的墙壁内嵌一面巨大的收藏柜,上面整齐摆放着各种名贵的艺术品和收藏品。
沙发和椅子都是采用上等皮革制作,舒适又高贵,大理石地板光滑平整,切割完美,被一双纯黑鳄鱼皮皮鞋踩着,优雅禁欲。
男人举着高脚杯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深蓝色西装笔挺,身材伟岸高阔。
他远眺窗外,城市的每一条道路,每一盏路灯都井然有序,命运早已将它们安排在合适的位置。
命运呐。
这个世界上有勇气对抗命运的人寥寥无几,所以遇见同样的人,也会生出心心相惜之意吗?
男人抿了口红酒,儒雅的笑容在脸上缓缓拉开,灯光照在他的头发上泛出一丝微不可见的栗子色,他的语气也如他外表一样温和:
“从今天开始,不用顾忌了,每天换着人拨号。”
有人亮了底牌,他自然也不用遵守游戏规则。
耳麦里的人恭敬回复:
“是的,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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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
阮知希出了巷道,无处可去就只能在街上慢悠悠地四处晃荡,姜棠那边是深夜,她也不好打扰。
她晃悠着,越走越觉得不对劲。
她居然离林致一的家越来越近!
阮知希赶紧转身,才不想自讨没趣!
没想到速度过急差点和人撞上。
这是一个三十多岁,有些微胖的女人。
她的干枯毛躁的头发齐肩披散着,手里拿了本书,眉宇间有着常年累月积攒的疲惫。
她习惯了低声下气说话,声音小到听不见。
阮知希凑近了才听清她在道歉。
“对不起,我光顾着看书去了。”她说。
阮知希不明白不过是说一句话,怎么就像耗光了她所有精力,她正准备询问,突然发现她手中拿着的书竟然是《民事诉讼法一本通》。
“你…是律师啊?”
阮知希诧异极了,她印象里的律师都穿着正装,声音洪亮情绪饱满,面前这个人…怎么看也不像…
“我…曾经是。”女人还有些腼腆,“我…后来嫁人了。”
曾经法律专业优秀毕业生,毕业一年就迫于家庭压力嫁了人,家庭主妇一做就是十二年,只有夜里丈夫孩子睡着的那刻才能下楼看看从前的书。
女人有些羞愧:“我都…不太看的懂了。”
阮知希内心唏嘘,她太久不与外人接触,话都说不利索了。
微微点头与她告别,女人默默抚着书走远,阮知希看见她的手下意识地在腰间处顺了一下,又尴尬地僵住,缓缓把手抬上齐肩短发的位置。
她微胖的背影写满疲惫,声音轻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