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县城。”

“……哦，哦。”

兰春华还想问你去县城做什么，又想说你爸和水凤去大队了，等他们回来再说。但是脑子里一片乱，等她回过神来时，方贺清已经又从厨房里端出一碗鸡蛋面，正坐在厨房门槛上吃了。

脚边则摆着那把砍出了缺口的菜刀上。

张丽华被人从水沟里拉出来，哭爹喊娘地和领居们哭诉。

“没得天理了！没有王法了！杀人啊！她要杀我啊！”

等张丽华哭哭啼啼地跑到大队去找到吴水凤和吴德华的时候，方贺清已经收拾好东西，带上干粮和水，坐上拖拉机去县城了。

路上同村的李东娘问她，“贺清，张丽华早上说你拿刀砍她啊？”

方贺清笑得敦厚且懦弱，“姐，你看我这个样子，我哪里敢砍她嘛。”

一车人连连点头，“对的对的。我就说你这个女子，咋可能干出这种事。哎，你这个大嫂太过分了，仗着自己是城里人，让你天天给她送饭洗衣服，我们都晓得。今天早上又是咋个了？”

方贺清叹气，“大嫂把我的早饭喂给狗了，婆婆说了她两句，她就不高兴……”

“真的是太可恶了。贺清，你太苦了。”李东娘握着她的手说，“你也该强壮一点，不该让她这么欺负你。”

李东娘的丈夫是个瘸子，人还矮，但人是公社里上了编制的电工师傅，吃的是公家饭。李东娘娘家拿了一笔丰厚的彩礼，能给她老家盖三间茅草房。而且李东娘是高中生，嫁过来就生了个儿子。李东娘的婆婆几乎不让她干家务活，她的日子过得可比方贺清幸福多了。

方贺清低着头，迎接大家对她的可怜和同情。但是同情对于方贺清来说没什么用，她需要的是实打实的支持。

“哈哈哈，大姑，你真行！”方珠珠接连拍手，她这会儿在去公园晨跑的路上。今天她专门挑了一天休息，就是为了帮方贺清出头。没想到方贺清自己支棱起来了，不仅会拿刀吓唬人，还会阴阳怪气地博取别人的同情了。

面对方珠珠的夸奖，方贺清才觉得真正的汗颜。

“我还不是跟你学的，那次在医院，你就是这样整他们的。”

阴阳怪气，借刀杀人。她觉得她还没学到精髓，还没发挥好。

“哈哈哈，好好好！大姑你很有这方面天赋！”

“去了县城我就不行了，珠珠，你得帮我。”

那些商场的活儿倒是不难，无非就是卖东西，衣服水果蔬菜猪肉百货啥的都有。以前的方贺清嘴笨没胆量，可是如今为了秀儿和锦儿，为了她老娘，为了她这重新来过的人生，她必须要跨出这第一步。但要去国营单位当营业员，可不是她够胆量就够的。

不说别的，高中毕业的李东娘当时不想嫁人，就曾去县城里试过，人家就不要呢！李东娘没有别的出路，这才嫁给了矮瘸子。

“别怕大姑，有志者事竟成。只要咱们踏出了第一步，机会总会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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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珠珠是21世纪的大学生，考过研，考过公，创过业，去大公司当销售单月业绩破一百万。若说凭实力，方珠珠当然可以帮方贺清面试过关。

但事情没有她们想的那么容易。

县城的确繁华，虽然远远比不上21世纪的市场经济，但比农村荒无人烟的土路看起来高大上太多。

县政府，招待所，大饭店，自行车行，百货商店……应有尽有。

方贺清挨个地方走过去，别说面试了，就连个招人的店都没有。她甚至去问了饭店的洗碗工，可人家直接一句：“你有没有介绍信？”

得，连洗碗工都要介绍信。

方贺清走了一下午，最后无奈地蹲在县城一中的门口，花一分钱买了一杯茶水喝。她现在浑身的财产就只有五毛钱，还是平时从各种兰春华让她买东西的地方省下来的 。

“……开茶水铺子也要本金，桌椅板凳也得不少钱……”方贺清看着对面的茶水铺子，沮丧地嘀咕道。

这一下午方珠珠也够呛，这偌大个县城竟然找不到一处容身之地。不过她并没有被打倒：“没关系大姑。咱县城地方小，机会少。实在不行，明天去省城……”

方贺清没有那么快地回复，现在又不是21世纪，说去哪儿就去哪儿。她来县城还能蹭一下别人的拖拉机，去省城就得自己走路了。那路程，没有个一天一夜是走不到的。吃哪儿？住哪儿？去了省城要是找不到工，怎么回来？

这些问题萦绕在方贺清的心头，但想到吴家一家人，想到未来几十年黑洞洞的人生，想到那几乎被毁了的一双儿女……

方贺清咬了咬牙：“成，那，咱们这会儿就去。”

大不了讨口，当叫花子，她也得闯出一条路来。

方贺清站起身来，左右看了看方向，找了路正要出发，突然听到方珠珠道：“大姑你等等，你看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