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楚子毅下半身已完全瘫痪,浑身没一块儿好肉,瘦弱得跟孤魂野鬼一般。而被精心养大的柳听楠面容姣好、亭亭玉立,让楚子毅在第一眼看到时,还以为是仙女下凡。
此后,为了能从他那里探得一些内幕,柳听楠时不时就会偷偷跑来看他,还曾模糊地表达过,有朝一日总要带着他逃离。
然楚子毅已完全放弃了逃走的想法,只反复劝她不要为他这样无用的人惹祸上身。
实际上,柳听楠从未真正考虑过向他伸出援手。
她是陶至的妻子,这个身份能给她带去无限好处,所以那些个吃力不讨好、百害无一利的事,她碰都不会碰。
甚至,当得知他的死亡有利于丈夫身体的恢复时,她还推波助澜。她研制的特殊药水在这时发挥了作用。那些药水能帮助陶至更好地汲取生命力,反之,则会使楚子毅迅速衰弱。
她总是亲自将药水端到楚子毅眼前,并努力让后者相信,他的牺牲能助她获得幸福。到后来,楚子毅对参与仪式已是心甘情愿。
某种程度上,楚子毅是为了成全她的大爱而死的。
而眼下,一切都变得不同了。
几年以前,楚子毅着急忙慌地冲进柳家求救的时候,他们其实见过一面。只是那时天色太黑,二者又是匆匆一见,并没有给彼此留下太深的印象。
多年以后的今日,他已成了颇负盛名的观灵者,她却因为这段婚姻而受尽心灵上的折磨。当她走进他暂居的院子时,她那张苍白憔悴的脸,让她看上去老了十岁不止。
楚子毅看到柳听楠,只会想起那几个险些被药死的朋友,就算她还有原剧情中的美貌,他也生不出半点心思。
柳听楠是在得到他的允许后,才进到他的院子里的。踏进院落前,她还特意整了整头发和服装,好让自己看上去更端庄些。
楚子毅原本坐在石桌旁,听到开门的动静,抬眸看了来者一眼,随后指指对面的石椅道:“坐下吧。少夫人走这一趟,应该是有事要问我?”
柳听楠紧了紧手中的帕子。
不知道为什么,伊大师的语气明明平静至极,她却隐隐约约听出了几分……不满的情绪。
疑惑不已的她小心翼翼地观察起楚子毅。她尽可能地遮掩了打量的目光,生怕会引起大师的不满。
她再三回忆,可对这张脸实在没有半点印象。这样俊秀的一张脸,她要是见过的话,不可能毫无印象。
柳听楠还想再做最后一次确认,楚子毅却忽然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开口问道:“少夫人一直看我,是什么意思?我的脸沾上东西了?”
她像受到惊吓的兔子一般,险些从位置上跳起来。回过神来后,她迅速移开视线,试图解释:“大师,若是让您感到冒犯的话,是我的过错。我只是……只是觉得,您看起来,十分年轻有为,所以才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楚子毅微一挑眉,移开了话题:“少夫人到底要问什么,不如开门见山。”
“好……”柳听楠用拇指的指甲在掌心中抠了几下,压住心底的恐惧情绪后,问出了她最关心的问题:“不知道我的公公有没有请大师观测我夫君的命定之人?那命定之人——可是我?”
“原来少夫人是担心我说出对你不利的话。确实,陶增老爷已经将我找去问过话了。”眼看着柳听楠的表情因恐惧而扭曲了一瞬,楚子毅觉得心情好了不少。
他故作平静地端起茶水轻啜一口,随后才不紧不慢地出声道:“少夫人其实完全没必要担心。我观测出的结果,和前一位观灵者并无不同。少夫人和少爷,确实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命中注定要在一起的。”
刚得出这结果时,他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倒是小鱼,轻笑一声说了句“果然如此”,就好像早有预料一般。
随后他就想明白了。
这两人,一个用活人做祭品,一个用活人试药,实在般配得不得了。
柳听楠得到的明明是肯定的答案,心底反而开始发虚:“那……那公公将大师请来,是为了什么?”
“这——”楚子毅语气一顿、意有所指:“我可就说不得了,难道少夫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害怕被陶老爷和陶少爷得知不成?”
柳听楠脸色愈发苍白,慌忙告辞离开,以至于她离去的举动都显出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让暗中监视的几名仆役暗自皱起了眉。
楚子毅是知道有人在观察他们的,对此,他并不在意,要是善加利用的话,这些人还能帮上他的忙。
让柳家知道陶至身患重疾,和让陶家知道柳听楠对婚事不满,靠的都是这些人。
陶增特意将楚子毅请来,为的仍是儿子。
眼看着陶至就快要不行了,病情越来越严重,束雅锐却帮不上一点忙,他不得不动些别的心思。得知伊大师曾让一位病入膏肓的商人起死回生后,他不惜花重金,将人给请了回来。
他不会明白的是,有人命不该绝,是因为一生行善积德,突然遭奸人所害,本不该因此而亡,是以上天为其留了一线生机。而有的人,命都是借来的,被收回去,不过是早晚的问题,就算再强行介入,也无法挽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