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第二天上午并没有课,晁言还是早早地起了床,骑着自行车来到了距离学校不远的一家破旧的手表维修店内。
这家店有个和它的外表有些不符的文艺名字——时间阁。
店不大,也就最多能站下两个人。
老板王师傅坐在昏暗的店内,戴着放大镜,正专心致志地修着客人送来的手表。
穿过狭小的门廊,晁言熟门熟路地走了进去。
老板甚至不需要抬头,光是听脚步声就知道来的是谁。
“这么早就过来了啊。”嘴上这样说着,但他手中的动作却没有因此而停下。
晁言和王师傅也算是旧相识了,虽然两人的年纪相差了两轮,但在手表维修这一个领域,还是有说不完的话。
母亲很早就去世了,父亲又忙于工作,并不能时常陪伴在年幼的晁言身边,于是他就被寄养在外公家里。
外公没什么别的兴趣爱好,唯一喜欢的就是收藏各式各样的钟表。
在那间小小的阁楼里,摆放着外公从各个地方淘来的“宝贝”。它们之中有很多已经年久失修,早已不再具备读取时间的功能,但外公却舍不得丢掉它们。
晁言至今仍记得,在阁楼的角落里,摆放着一个鸟笼似的黄铜钟。这个钟非常有趣,它并不像普通的钟表似的有圆形的表盘,取而代之的是圆环似的装置,上头停立着一只外形精致的鸟。随着时间的流逝,小鸟也在上头转着圈圈。
据外公说,当这个钟还可以正常运作的时候,每到整点,鸟儿就会发出好听的叫声,非常悦耳。
这是当年外婆送给外公的生日礼物,哪怕它如今勉强只能被称作装饰品,外公却始终不舍得将它丢掉。
“这个钟没有办法修好了吗?”年幼的晁言仰着白净的小脸蛋问道。
外公只是笑笑:“这个钟都快跟我的年纪一样大咯。”
晁言并没有放弃,也许是因为无知,又或许是不服,他走街串巷,终于在离小学两个路口外的一家店里遇到了王师傅。
那时候那片街区还没有拆除,王师傅坐在店铺的门口的藤椅上,一边摇着扇子,一边和街坊邻居们聊着天。
“今年夏天也太热了吧,真是要热死个人!”
他本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突然覆盖在头顶的一小片阴影吸引了注意。
晁言就这样站在了王师傅的面前,瞪着一双小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王师傅身后那面墙上写着的大大的“修”字。
王师傅顺着晁言的目光看去,转过头来问他:“小朋友,你要修手表吗?”
晁言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眼神仍死死地粘在那面墙上。
过了许久,他指着店里悬挂着的一排排古董钟表说道:“我要跟你学修手表。”
那一天,也许是那年夏天温度最高的日子,豆大的汗珠从王师傅的额头一直流到下巴,但他却迟迟没有伸出手抹去不停往下渗出的汗水。
就连自家的儿子都不愿意跟着自己学修手表,觉得这是老土的、不赚钱的技术,没想到从眼前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孩身上,居然看到了如此坚定的眼神。
“小子,修手表可不是闹着玩的。”即便如此,王师傅还是忍不住要给晁言泼一盆冷水。
“我知道。”晁言却丝毫没有被吓退。
“修手表最重要的是要静得下心来,你坐得住吗?”
王师傅也带过很多徒弟,年轻男孩最大的问题不是技术上屏障,而是他们浮躁的心。年轻人,总是想往外跑,愿意长时间坐在阴暗的房间里,总是低着头看着一桌子细碎零件的能有几个?
“我坐得住。”
看着晁言如此坚定的模样,王师傅也不再多说什么,表示只要有空都可以带着他先学习基础知识。
听完这话,晁言撒丫子就往家里跑。
那天晚上,他的心情似乎出奇的好,他挥舞着手臂告诉外公,小鸟钟马上可以转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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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师傅看着晁言如今已经长到185的个子,心想,他要是再长下去,可能连这家店都进不来了。
突然,一阵腹痛袭来,王师傅连忙捂着肚子起身,将手中的镊子递给了晁言。
“我去一趟厕所,你帮我修着先。”
晁言看着手中的镊子和桌上修了一半的手表,原本还面无表情的脸上多了一丝无奈的神色,“这手表这幅样子我怎么修......”
“你可以的,看好你!”说罢,王师傅便一溜烟地钻进了厕所。
晁言走到王师傅的位子上坐下,平静地凝视着桌上的手表。
虽然已经被拆解地七零八落,但还是不难看出,这是一块年岁有些久远的手表。
王师傅的客人几乎都些和他相识已久的老客户,由于年龄的关系,送过来维修的手表也都不是当下时兴的款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