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晁言对一件事表现出如此强烈的情绪。
王师傅连忙轻声安慰:“没多大事,他们就要租我这的房子嘛,大家说清楚就行了。”
晁言瞥向王师傅的目光依旧冰冷:“你当我傻,他们真的只是想租你的房子吗?”
王师傅当然知道晁言不傻,考上工大金融系的孩子怎么可能傻呢?当他报出自己名字的时候,王师傅便明了他究竟在试探什么。
晁言也不藏着掖着,干脆直接说:“估计是晁伟明派他们来的。”
此时屋里只有王师傅和晁言二人,可王师傅却缩着脖子四处张望,甚至还关上了店门,走到晁言身边小声告诫:“这话可不能瞎说,他可是你爸。”
晁言冷笑一声:“就是因为他是我爸,我知道他的办事风格。”
晁伟明不喜欢别人和自己对着干,即便是自己的孩子。晁言整天捣鼓手表这件事,他早就心生不满。
在他的规划里,晁言应该用最好的成绩从工大毕业,然后去美国读个MBA,回来之后顺顺利利来自家公司上班,日后必定是要接自己的衣钵的。
“家里的产业怎么能让给外人?”晁伟明时常把这句话挂在嘴边,像是要给晁言洗脑一般。
可晁言,偏偏喜欢跟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老头混在一起,对自家的产业是丝毫不关心。
这是晁伟明不能容忍的。
所以王师傅和时间阁就像他扎在他心里的一根倒刺一般,虽然不疼,但每每想起都有些难受。
想到这里,晁言忍不住握紧了拳头。他眉头紧锁,转身就要往门外走。
王师傅连忙拉他:“你才刚来,又要去哪?”
晁言头也不回:“我去找他问清楚。”
王师傅有些担忧:“问什么?大过年的,你不要跟你爸闹不愉快。”
晁言停下脚步,缓缓转过头的表情上带着诧异和不解,“是他先找茬的。”
王师傅叹了口气,拉着晁言的胳膊把他按在了椅子上。
他倒了一杯水递到晁言面前,盯着他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一杯凉水下肚,晁言的情绪总算平复了不少。
这时,王师傅才慢悠悠地开口:“他好歹是你爸,虽然有时候做事激进了点,总归是为你好。”
晁言别过头:“为他自己好吧。”
王师傅叹着气:“晁言你别这么说,你脑袋这么聪明,难道打算一辈子呆在这修表铺里吗?”
晁言转过头面向王师傅:“不行吗?修表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王师傅抬手安抚着晁言:“是是,我知道,但......”
但,有些可惜了。
从世俗的眼光来看,修表总是比不上坐办公室的。更何况,晁言以后要坐的可不是格子间,而是顶楼的那件最大的办公室。
对于晁言的家事,王师傅向来不过多插嘴。他和晁言的外公是老邻居,也或多或少知道些往事。
他知道晁言的父亲在他母亲死后一心扑倒在工作上,直到外公死后才把他接到自己的身边。
但这么多年的分离,这父子关系岂是三言两语可以修复的。
王师傅自己也是做父亲的人,有时候他不是不能理解晁伟明的举动,但对晁言,他更是又心疼又担心。
他起身,拍了拍晁言的肩膀:“我只是个修表师傅,文化水平低,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你自己的未来自己想清楚就行。再说了,不管你以后做什么,这手艺又跑不了。”
晁言低着头,望着空空荡荡的掌心,排山倒海而来的无力感登时涌遍全身。
原来只靠自己的双手,真的什么都做不到,真的谁都保护不了。
晁言,工大高材生,金耀地产董事长晁伟明的儿子,多么响亮的名号。
但只有他知道,他从来就抓不住任何幸福。
母亲也好,外公也好,王师傅也好。
那天在游乐园的时候,在漫天闪耀的烟火下,居嘉禾问他:“如果是你呢?你会放弃吗?”
那时他是如何回答的?
他说他不会。
但是他不会吗?
晁言看着王师傅走向后院的背影,和儿时第一次见到他相比,他似乎矮小了不少,原本直挺的脊背也逐渐弯曲。
王师傅也老了。
晁言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时间阁。
假期的最后一段日子,居嘉禾发来了好几条消息,可他一条都没回。
新学期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