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一般。
存在着,又好像不存在。
李冬天放下筷子,说:“我吃饱了。”她站起身准备要走。
这一行为,无疑是一种无声的抗议,给李玉兰高昂的头颅上来了重重一拳。
她自然不会就此罢休。
“李冬天你给谁摆脸色呢?赶紧坐下吃饭。”
她俯视着李玉兰,漆黑的眼眸里看不清意思情绪。“我说,我吃饱了。”
她狠,李玉兰便比她更狠:“我让你坐下,没长耳朵吗?”
眼看又是一场恶战,晁伟明赶紧出来和稀泥:“来来来,吃饭,玉兰,吃点你最喜欢的龙虾,孩子不饿就随她去吧。”
李冬天瞪了一眼李玉兰,转过身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关门的一瞬间,她听到客厅里那个恼人的声音仍在盘旋着:“不饿就别吃,有本事一辈子都别饿。”
她叹了口气,一头倒在了床上。
-
李冬天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她沿着塑胶跑道跑了很久很久,回过头,看到了许多熟悉的身影。
居嘉禾、孙毅、丁向宇......一张张无比熟悉的,田径队的面孔。
她转过身,看到晁言正站在不远处,就这样站着,像一座屹立不倒的山。
或许在某种意义上,梦境和现实确实是相连的。她醒来后,门口传来一阵短促的敲门声。
她带着刚起床的闷气,说:“进来。”
下一秒,梦中人的脸庞便出现在眼前。
李冬天摸了摸凌乱的头发,问:“干嘛?”
晁言走到飘窗边坐下,转过头看着早已攀上枝头的月光,低头笑了一声:“我有时候觉得我们挺像的。”
李冬□□天花板翻了个白眼:“别跟我攀亲戚好吗?”
“你进来就想说这个?”
晁言:“不是,想看看你有没有事。”
李冬天“哼”了一声:“死不了。”
晁言看向李冬天的眼神比月光还冷。他问:“我听说你妈想让你毕业后去金耀地产上班?”
李冬天忍不住冷笑。把自己女儿塞进相好的公司,真亏她想得出来。
她觉得李玉兰从来就看不起她,觉得她依靠自己的力量什么都做不到。
就连她引以为傲的跑步,也没混出什么拿得出手的成绩。
原本这次的大运会,她是很有信心的。要是没有那次失误......
李冬天抬起头,看着晁言如剪纸般凌厉的侧脸,问:“那你呢?听说你要去美国读研?”
两个问题,没有一个人回答。
晁言低下头,应了句:“嗯。”
李冬天笑笑:“挺好的,至少可以暂时逃走了。”
晁言没说话。他看着窗外,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看得如此入迷。
李冬天走到他身旁,循着他的目光,只看到一片漆黑的灌木丛,和一只穿梭在枝丫之间的雪白小猫。
他们两个就这样看着小猫消失在视线的盲区,房间里的空气越变越冷。
无言的氛围实在尴尬,晁言起身想要离开。
转身的片刻,李冬天抓住了他的手臂。
“带我一起走。”她说。
“什么?”他转过头,和她坚定的目光相对。晁言看得出来,李冬天不是在开玩笑。
“跟你爸说我也想去美国,只要你爸开口,李玉兰不会不同意。”
晁言本想问:“我为什么要帮你?”在话即将冲出喉咙的前一秒,他还是生生地咽了回去。
他看到李冬天望向他的,如躲在满天大雨的屋檐下的流浪狗般的眼神,无论如何都无法拒绝。
他问:“你为什么要去美国?”
李冬天的声音沙哑着:“我想离开这里,哪怕只有一会会也好。”
晁言低下了头,避开了李冬天的眼神。他无法承担起别人的期待,也不想背负李冬天的命运。
他将手臂从李冬天手里抽了出来,最终还是朝门口走去。
“晁言。”
他听到她在叫他。
下一秒,如同饿狼扑食般,身后的人紧紧抱住了自己。
缠绕在腰间的手臂没有丝毫温柔可言,只是禁锢,是求助,一种无论如何也要逃离的决心。
“晁言,你觉得我还能跑步吗?我没有居嘉禾那么有天赋......”李冬天哽咽着说:“我明年就大四了,我不想再继续骗自己了。”
窗外刮过一阵猛烈的风,拍得窗户吱吱作响。
晁言不知怎么,突然很想见到居嘉禾。
他对着李冬天低声说道:“好羡慕你。”
好羡慕你,可以不带一丝牵挂。
“晁言,求求你了。”
泪水浸湿了晁言的后背,他闭上了眼睛。
漆黑的房间里,紧紧拥抱的男女之间没有丝毫浪漫的氛围。只有两颗飘零的心,始终找不到可以落脚休憩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