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鱼贯而出,偌大一座崇明殿只剩了殷稷一个人。 他孤零零坐在龙椅上,许久都没动弹。 蔡添喜有些担心:“皇上?可是累了?奴才给您摁摁肩膀可好?” 殷稷摇摇头,撑着龙椅站了起来:“朕想回乾元宫,你去趟御书房,将折子搬回去吧。” 蔡添喜连忙应了一声,心里盼着谢蕴就在乾元宫里,不要那么巧地又出去了。 以往殷稷说想回乾元宫的时候,他从来没往旁处想,可上林苑之行后他却明白了过来,殷稷想回去不是因为那是寝宫,而是因为那宫里有个他想见的人。 他摇头叹了口气,明明这个年纪腿脚已经不怎么利索了,可他还是小跑了起来,动作极快地收拾了折子就往回走,远远地看见景春在路边晃荡,仿佛是在等他,当即换了条路。 先前他就想着换了这小子,只是上林苑缺人手,他不得不暂时用着,后来殷稷频繁受伤,他忙得焦头烂额,也就把他的事忘了,回宫后更是一次都没想起来。 此时瞧见他才觉得烦躁,该怎么安置这小子呢? 他愁了一路,回到乾元宫的时候才下定决心,这小子太过急功近利,放在哪里都是个麻烦,可又罪不至死……还是去看守冷宫最合适。 他想着进了门,还没等放下折子就四处找谢蕴的影子,可看了一圈却都没找到人,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人还真的出去了? 怎么就非得这时候出去?换个时辰怎么了? “站在那里发什么愣?” 殷稷忽然开口,蔡添喜不得不回神,将折子捧了进去,随口扯了个理由敷衍:“奴才方才走神了,皇上可还记得景春?” 殷稷有些印象:“你新收的那个徒弟?” 他眉头拧着,显然是不满意的,蔡添喜叹了口气:“正是,奴才觉得他不适合御前伺候,想着把他调去冷宫,您觉得如何?” 殷稷已经翻开折子看了起来,闻言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你看着办……去问问谢蕴吧,以后乾元宫里的事,你做不了主就去问谢蕴,她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蔡添喜心里一跳,这乾元宫可是皇帝寝宫,就是太后都不能随便做主的。 这份宠幸,果然不同一般。 蔡添喜不敢反驳,恭恭敬敬地应了:“是,那奴才这就去寻谢姑娘。” “不着急,”殷稷提起朱砂笔在折子上写了个阅字,“她往尚服局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蔡添喜想起这两日缺少的东西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尚宫局太不像话,的确是该好生整顿。” 殷稷的朱砂笔微微一顿,谢蕴去尚服局,只是想把秀秀的宫籍调过去,并不是因为他被怠慢的事。 可他并没有和蔡添喜解释,只沉默地挥挥手让他下去了。 万寿节转瞬即至,虽然殷稷说了不会做寿,可这一天御膳房的膳食还是会有所变化,至少会多一碗寿面。 先前也准备过寿饺,被他打翻之后,就再没端上来过。 殷稷原本想着提前处理完政务,好早些回宫见谢蕴,可刚到晌午太后那边就来人传话了,说前些日子和他有些误会,趁着今天这个机会办一次家宴,母子间说说体己话,冰释前嫌。 明知道对方没按好心,可殷稷仍旧没有拒绝。 毕竟是他名义上的母后。 只是可惜了,他原本想趁着今天这个日子,让谢蕴推了宫务,多陪陪他的,哪怕只是坐着不说话也好。 他心里叹了口气,眼看时辰差不多了,吩咐了蔡添喜一句:“寿面还是让御膳房准备上,等晚些时候朕回去和谢蕴一起吃。” “是。” 蔡添喜连忙答应了一声,喊了个小太监去给御膳房传话,瞧见殷稷没注意,又多嘱咐了一句,让他去乾元宫也给谢蕴带个话,让她今天务必要在乾元宫里等着。 小太监匆匆走了,蔡添喜盯着殷稷的背影看了半天,觉得他应该没听见,这才快步追了上去。 说是家宴,可长信宫的热闹却不像是只有几个后妃的。 殷稷眉头微皱,可还是抬脚走了进去,却是没走两步就险些被晋王撞到身上,他脸色一沉:“太傅是怎么教你仪态的?” 晋王被吓了一跳,张嘴就哭了出来,太后被惊动,竟亲自找了出来,瞧见晋王二话不说就将人搂进了怀里。 “昭儿乖,莫哭,母后在呢。” 好一番母慈子孝之后,她才看向殷稷:“皇帝来了,进来坐吧,晋王年纪小,皇上莫要和他一般见识。” 殷稷一声轻哂:“太后说的哪里话,他是朕的亲弟弟,如何会当真计较。” “那便好。” 太后牵着晋王先走一步,等殷稷也跟进去的时候才瞧见里头都是人,竟是那些在撷芳殿读书的皇弟们都来了。 若是只有他们也罢了,竟连他们各自的母妃都来了。 一屋子的母子,唯有他是孤身一个。 殷稷这才反应过来刚才为何太后对晋王格外慈爱,原来是故意演给他看的。 太后笑吟吟道:“平日里他们难得见一面,今天就当是哀家替皇上给的恩典,允许他们趁着家宴的机会母子团圆。” 她刻意咬重了“母子”二字,用心之险恶,昭然若揭。 虽说早就知道太后不怀好意,可殷稷还是没想到她能如此下作,这必然是查到了当年他生母早逝的情形,才特意在今天安排了这场家宴。 殷稷心口尖锐地疼,却咬着牙一个字都没说。 先前已经有流言蜚语传了出去,如果今天他再当着一群太妃和先皇皇子的面和太后翻脸,那就是真的洗不清了。 他深吸一口气,逼着自己冷静,别人越是想看他狼狈,他越是不能失态。 他指尖慢慢抠进掌心里,嘴角微微一扯,硬生生逼着自己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