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西城区胡同到王府井大街约七八公里,他们坐车去的。这辆奔驰越野车当时就停在大门口的枣树下,茉莉忽地想起,停了脚步,“赤华,你等下。”她喊住走在前面的男人。
戴远知手抄着口袋回头望。
见她伸出食指隔空对着他的脸比画着,时而偏过头去,时而又轻轻蹙起眉,好像怎么样都不满意,看这模样像是在描着什么,正要开口,茉莉做了个“嘘”的手势,比划的那只手背朝外推了推,好像拍照的人在教他如何摆造型,“你把脸往那边侧一下。”
戴远知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似乎也是这会儿无聊,配合她的动作。他单手插在裤兜里,偏过头去。
“对对,先别动。”茉莉说着,往后退了一步。凭着记忆里的画面,对着他的侧脸描摹起来。
片刻,她欣喜道:“真的是你!”
戴远知抬手摸了摸脖子,“好了?”
“好了好了。”她穿着高跟鞋,哒哒哒跑到他面前,像一只快乐的兔子。
戴远知一低头就对上了小兔子亮晶晶的眼睛。
茉莉想起来他应该是不记得的,指了指旁边那辆越野车说,“上次在胡同口,你就坐在这车上。”
戴远知想起来,是第一次见她的槐树下,雪花似的槐树叶在平城的秋风里飞舞,那画面似乎还在眼前。想必她是早就见过他的了。
“不过,”茉莉遗憾地叹口气,“那次也只是看到了一个影子,刚刚看到这车子才又想起来了。”
戴远知只是笑了笑,说道:“上车吧。”
茉莉踩上轿凳,武罗在下面扶着她,“黄姑娘您小心着点儿。”
前面驾驶位空着,想必是赤华开的车,茉莉坐下之后,门在外面被戴远知手一推,关上了。也因着这动静,茉莉转头看出去。男人长身立在窗外,背对着茉莉的方向,和武罗说着话,车里密闭性太好,门窗一关,什么也听不到。
这辆越野车很高,茉莉穿着高跟鞋站在平地上也看不到车顶,现在她坐在车里实实足足地感受到了男人的身高,之前她站在他身旁还没有这样强烈的视觉冲击感,这会儿却觉得他几乎是和她平齐了,他站在那应该能很轻松就看到车顶了吧。
武罗刚把茉莉扶上车,想着戴先生不需要这轿凳,正准备撤下,戴远知几步走过来把车门关上了,武罗还没反应过来,余光扫到戴远知往前面走去,纳罕着稀奇了,轿凳也不拿了,忙迎了上去要开车门,“戴先生,您今天自个儿开车啊。”
戴远知止了步,瞥了眼他,“我不能开车?”
武罗跟着戴远知好些年了,又是他身边为数不多信得过的人,深知戴远知的秉性,他做事向来低调,也是最谨慎的,只是不明白他在这个时候把司机开了是不是有些不妥,幸好这里没人,里面那位姑娘是老太太的客人,自然不需要防着,想了想只好明说,“您要现在把那几个老不修的眼线给铲了,会不会太早?”
戴远知越过他,自个儿把车门开开,扶着车门看了眼武罗,而后上了车。
武罗猛地意识过来越了界,给自己来了一巴掌,“叫你不长记性,叫你乱说话。”
车里开着空调,暖融着。随着戴远知进来,带进来了一阵风,打破了平衡。
从茉莉的角度很容易就看到了他的侧脸,于是就和脑海里久久镌刻不去的画面重叠上了。两分钟以前她绝想不到会不用刻意寻找角度,也不用让他配合姿势,就只是简简单单地坐着,一抬头就能重逢上那天的偶然一瞥。
那天是一个偶然。原来,今天也可以是偶然。
这一切真像是个奇迹。
两个人的车厢似乎比一个人的车厢还要沉闷。
茉莉捏着放在膝上的帽子,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顶上的细绒,那别致的羽毛造型,每摩挲一下,心底便攀升上一节不可知的、隐秘的喜悦。
只是遗憾的是,这个角度,她并不能欣赏到他完整的表情。只能看到一张沉肃的侧脸和握着方向盘的修长手指。虽然看不到表情,但茉莉能感觉得到,通过这个感觉,她想象的出来,他心里似乎有万千钧压着那样沉重。
在她好几次看向他的时候,在他一个人呆着的时候,他都是这样的,像阴霾笼罩在周围,但和她说话时又是另外一副模样,人好像都会这样,自己和自己相处的时候,总是会变得沉重,满腹的心事。
赤华应该有很多烦恼吧,是不是和她的烦恼一样呢,会担心完不成工作任务,会为每个月存不到钱发愁,会为退回来的稿子头痛,也会为无法像别的女孩在花一样的年纪里享受人生而遗憾,但是这些诸多的烦恼,也不会阻止她努力的步伐,只要想到能让家人过的更好,想到未来的生活比现在更好的生活,心里就燃起了一盏明灯,催促着她往前奔赴。
不过,她很少去想这些,即使是自己一个人呆着的时候,也努力地让自己开心起来,把眼前的事做好,过去不能改变,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