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凌晨。
天还没亮,宋闻就轻手轻脚地坐了起来,准备出去解手。躺在他身边的人翻了个身,他停下动作,小声问“二郎,你醒了”
宋愈同样小声地回答“我一直没睡。”
宋闻失笑。其实他又何尝不是一夜无眠
生怕吵醒别上的人,宋闻压着嗓子道“我们出去说。”
于是宋愈也爬了起来,小心翼翼地跨过躺在边上的众人,走到边上的旷野处。
“哥,你说梁大姑娘真会帮我们脱籍么”宋愈问。
其实宋闻心里也没底,但他需要给弟弟信心。因此他笑道“她一届尚书令之女,何必诓我们这等小人物想来是见我们可怜,愿意帮我们,也不奇怪。”
宋愈道“可她说过会先查实我们的事。倘若她知道实情,还会帮我们么只怕反要杀了我们。”
宋闻沉默。
过了一会儿,宋闻伸手揽住弟弟的肩膀,用力搂了搂“别想那么多了。我瞧她昨日已信了我的说辞,未必真有功夫去查。如今她既缺人手用,便让她瞧瞧我们的能耐。好歹挣回自由身,不再与人为奴。到时候我为你置办几亩薄田,讨个媳妇,这辈子受的苦也算没白捱。”
天尚未明,宋愈在黑暗中仔细打量着宋闻的脸,试图看清兄长说话时的神情。
“其实我一点也不想为她做事。”宋愈开口。
宋闻一愣,正准备相劝,又听弟弟郑重道“但我愿与兄长共进退。”
宋闻怔了片刻,什么也没说,只用力抱了抱弟弟。
约莫半个时辰后,晨曦微光亮起,众甲士们陆陆续续醒了过来。
宋家兄弟收拾好包裹等待出发的命令,忽然,帐篷里钻出一名妇人,来到甲士队伍附近,正是陆春。
陆春敏锐的目光巡视众人,很快发现了自己的目标。她走到宋家兄弟的面前“你二人随我出来。”
宋闻和宋愈对视了一眼,确认她指的是自己。虽有些糊涂,但还是依言跟上。
陆春又点了几个人,全是梁阑玉昨夜见过的。算上宋家兄弟一共六人。随后她带着这六人朝梁阑玉的帐篷走去。
“大姑娘,人都来带了。”陆春在帐篷外通报。
“进来吧。”里面传出梁阑玉的声音。
于是陆春率先撩开帐帘钻了进去,其余六人紧随其后。除了他们之外,帐篷里还有阿夏、阿秋两人,也是大清早被梁阑玉叫来的。
梁阑玉点了点人,确定人都到齐后,便单刀直入地开口“我有件事想吩咐你们去办。”
众人面面相觑。昨天梁阑玉有说过以后会委派任务给他们,谁也没想到会这样快。
有人忍不住看了阿夏和阿秋一眼,有点好奇这两名婢女为什么和他们并排站立。
梁阑玉道“我希望你们作为斥候先行一步,去郁州为我打探消息。”
说实话,她早就想派探子去郁州了,但苦于身边找不出可用之人。阿夏阿秋虽好,可两个女生单独行动难免危险。如今她又挑选了六名甲士,能够保护两人安全,因此这才颁布任务。
其他几人还愣着,宋闻率先反应过来,开口问道“不知都督想打听哪些消息”
梁阑玉赞赏地看了他一眼,道“与郁州驻军相关的一切消息。譬如两位郁州军主为人如何、与手下关系如何、有几名妻妾、郁州军与当地百姓关系如何,还有当地的豪强士绅、北燕军在郁州的活动凡与郁州形势有关的,全都记下来禀报于我。”
她离京之前就有找过一些在郁州待过的人了解情况,但她所知还是甚少。如果不是诏书下得太急,她甚至想先潜入郁州待一段时间,知己知彼后再正式上任。
但现在她没有这么多时间了,只能派点探子去,打听多少消息是多少。
“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梁阑玉道,“三个月前,前任都督突发疾病,暴毙而亡。北燕军得知此事后趁着郁州无主,对我军粮仓发起偷袭。军士虽然死守住了粮仓,却阵亡了五百余人。我想知道这一仗的细节,你们也去好好打听一下,多走访些百姓,莫嫌麻烦。”
几人有些奇怪打仗的事等到了任上直接问参战的将士不是最清楚么缘何要去问百姓
但既然是梁阑玉的吩咐,也没人有异议。
其实梁阑玉出发前,云秦把这几年郁州呈报的所有奏章都送给她看了,她看完就觉得这件事很蹊跷。
北燕和南齐虽然是敌对状态,但并不经常打仗,一般都是小打小闹为主。那边缺衣少食了,就带人过来抢点东西,抢完就跑。这样的小摩擦发生过很多次,每次死人都不多,一般就个位数,到两位数都算严重了。
要知道这是冷兵器时代,士兵的战斗力和意志力和现代都不可同日而语。一旦打仗的时候死十分之一的人,队伍就开始撤了;死到五分之一的人,士兵跑得鞋都不要了。而郁州驻军一共才四千多人,被一战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