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她差不多高的女子,问道:“为什么?”
段芬儿忍不住一笑。
下一秒,她做了一个出乎她自己预料,也出乎桑宁宁预料的动作。
她抬手,将桑宁宁脸颊的碎发别至耳后。
“因为我相信,如果换做是我躺在那里,即便是快要死了,但只要我还没咽下那口气,无论是当家的,还是福德,都不会放弃我。”
桑宁宁抬手捂住了自己发烫的左耳,执拗地刨根问底:“可你没有试过,你怎么能确定?”
段芬儿再次笑了起来:“小仙长,你知道么?我本来没有姓名,从小就是个‘赔钱货’。是遇到当家的之后,才从他那里得了名字,从此以后,在这世间有了立身之根。”
“至于小仙长的问题……即便他们放弃,也没有关系,因为我知道,如果他们放弃了我,那一定是遇上了更大的难处。”
段芬儿转过身,望向窗外。
她容貌谈不上绝色,比不上青龙峰上的许多弟子,可在这一刻,她却笑得这样美。
“我爱他们,我相信他们也一样。”
……爱么?
桑宁宁别开脸,也看向窗外,反复在心中咀嚼着这个词。
原来是这样啊。
如果爱一个人,即便知道前方险阻,依旧可以义无反顾。
爱可以让人生,也可以让人死。
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段芬儿似乎看出了她的思索,小心地眨了下眼,问道:“小仙长有喜欢的人么?”
喜欢的人?
桑宁宁几乎是下意识道:“大师兄。”
段芬儿了然:“也就是你的‘兄长’,对么?”
桑宁宁一惊,倏地转过头,眼中明晃晃地写着一句话。
——你怎么知道?
段芬儿忍不住笑了出声:“小仙长可知,眼神是最难作假的。”
倒不是那些话本子里什么复杂涌动的情绪,而是遇到意外时,你的眼睛在看向谁。
若是她未记错,昨日她下跪后,小仙长大抵是被吓到了,下意识就回过头去找她的“兄长”。
而那位仙长……
在出现后,他的眼神几乎从未从小仙长的身上移开过。
哪怕是刚才,她们出门的那一路,段芬儿都能感受到两道目光。
一道目光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自然是自家夫君。
另一道目光则有些冷,带着些许凝望审视的意味,光是感受着,都令人觉得脊背发凉,不敢造次。
这想来就是那位兄长大人了。
大概是因为发现了传说中的“仙长”,其实也有与人相似的七情六欲,段芬儿原本凝重的心情不禁轻松了起来。
“婶娘,其实我还有一个问题。”
在两人向外走时,桑宁宁突兀地开口。
段二婶一笑:“你且说罢,我们村里拢共这么些事儿,又有什么不能问的?”
桑宁宁揪了一下衣袖,垂下眼帘,低声问道:“你的名字,是怎么取的?”
段芬儿眨了下眼:“‘芬儿’么?这两个字是我自己想的。”
她笑了起来,圆圆的脸上飞起了两道红霞,瞧着就让人觉得亲近。
“清芬芳菲过,自有幽兰观。我幼时有幸,偷摸着囫囵读过些书,我在书里看到了许多的花——无论是梅兰竹菊,还是牡丹芍药,我都喜欢。”段二婶道,“我喜欢花,也想要做一朵花,开得灿灿烂烂、漂漂亮亮,连香气都芬芳自在无拘无束,这样多好!所以我就给自己取名为‘芬’了。”
“至于福德……她的名字是我和当家的一起想的。”
段芬儿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道:“她生来体弱,所以啊,我们就想只要她能有福气健健康康的活下来,同时成为一个德行良好的人就足够了,别的东西,再不奢求。”
桑宁宁静静地望着段芬儿。
真好。
她想,倘若可以,她也很想成为一个能滔滔不绝地讲述自己的名字来由的人。
只可惜,比起桑曜安、桑云惜名字来历的那句“云浮日空,乾坤惜安”,“宁宁”二字实在无趣又泛善可陈。
浅淡的心事上浮须臾,又立即消失。
桑宁宁极少为这些事废心神,只是临到大门时,她想起一件别的事情。
“段婶娘,可否请你帮我一个忙?”桑宁宁第一次与人这样沟通,耳根后都泛起了绯红,“我想向段当家的买一块木头……要最好的那种木头。”
话音刚落,桑宁宁似乎想起了什么,又立即补充了一句。
“——千万不要让我兄长知晓。”
毕竟这可是要送给他的生辰贺礼。
同样的,这也是桑宁宁第一次试着给人准备生辰贺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