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被柳文礼说中了。
她是真的从未想过这个,她曾经以为他们一起长大,再怎么也不至于到如此地步!
天边渐渐亮了,没有多余的朝霞,只有些许金辉与秋日寒凉的风。杨玉尘无奈的苦笑,明明对人性充满了失望,为何又会对莫渝之还抱着期望,怎到如今还这样天真!
柳文礼看着她,“玉尘……”
他一心求仙问道,对早逝的母亲与不待见他的父亲,他早就看开了,他本该做到他说的内心虚静,更不该动情!而如今,爱抓不住,道悟不好,无辜的人命就在眼前流逝。他好像一事无成,真是个废物啊!
他不知一个处于低落中的自己要去如何安慰悲伤中的她。
二人一时皆不说话,周遭静谧得可怕,坟地里似乎残留着纸钱的味道,随着清晨冷冽的风,钻进鼻腔。
“文礼。”杨玉尘心里像是压了一块巨石,开口的声音都是沉闷的,“你知道莫渝之在做什么吗?”
柳文礼不解,他知道杨玉尘并非是在问他,果然就听杨玉尘郑重道:“阴骸能让我想到的只有一样东西,天梯。”
柳文礼瞳孔骤缩,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杨玉尘继续道:“负夏堂是医修之宗,但也存着很多密文卷宗,比如药匣,又比如阴骸。我小时候灵脉枯竭,是废灵根一个,平常不是在药田里玩,就是窝在藏阁里看书,也是那时无意间发现了藏阁之下的密室。那里的密文卷宗我小时候偷偷翻了个七七八八,其中就有阴骸与建木天梯。”
建木是通往仙界的天梯之一。
其他天梯或是封印或是不存在了,但唯有建木是可以再塑的!
杨玉尘说:“我虽记忆模糊了些,但阴骸可作为重塑建木的养分加速成长,只不过,这样重塑的天梯建木已经与古老的圣树建木没有关系了。”
就像药匣炼制之法一样,在负夏堂藏阁的密室里封存的都是一些禁术、邪术,于正途相去甚远。
那时她年岁不大,况且已经过去百余年了,具体的她并不记得了。可单从她记忆中的这蛛丝马迹,柳文礼已经足够猜出莫渝之与妖帝大概是在干什么了。
柳文礼忽然想到什么似的,问道:“此术只藏于负夏堂吗?”
杨玉尘没有回答,却是笑着轻点了下头,不着一语。在她的笑脸上,柳文礼看到了比哭还要难受的表情。他想到的,玉尘一定也想到了。
此术亦是只藏于负夏堂的,那它如今为妖帝所知,其中有这千丝万缕联系的只有一人——出身自负夏堂的莫渝之。
百年前,药匣炼制之术莫名流出,负夏堂被浮芷阁定为有罪,被愤怒充斥的百姓踏平,祸首药匣却在最后成了莫渝之叛逃去妖帝麾下的投名状。如今,又是阴骸之事,还是莫渝之!
杨玉尘眉端未平,眼睫轻颤,却愣是没有让自己落下一滴泪。
她以为百年前的事情已经结束了,却没有想到人性从来就不止是无知愚昧,牵引着无知愚昧的还有太多太多。她不知道莫渝之是属于哪一种,她只知道,那个背着药娄追着她,生怕她摔了的大师兄,彻底碎了。
“他要是想杀三师兄……”杨玉尘极力克制着颤抖的声音,坚定道:“我要他死!”
朝阳露出半个脑袋,黎明的日光扫在杨玉尘的琉璃簪上,一层流光,簪上昙花染了寒凉,凝起一层水雾,露水在花瓣边摇摇欲坠。柳文礼看着暗藏脆弱的她,上前一步轻轻将人搂入怀里。
“玉尘。”
杨玉尘没有推开,也没有伸手去环抱住柳文礼,只是将自己缩起来,将整个脑袋都埋藏在他怀里。
林后的一双阴黯的眼死死盯着远处相拥的人,嘴角轻蔑,但眉眼里俱是杀意。
从他们离开回溯秘境,莫渝之就一直跟着了。
本想找个时机和小师妹叙叙旧,但总有不相干的人层出不穷,有些是他不能碰的,有些则是他碰不得的。
莫渝之不再去看那边的温情,冷哼着转身离开。
总有一日,这天地的规则会变的!
他的身边飘着一团红色的云烟,似乎是在笑他,“你喜欢那个姑娘?”
莫渝之不理他,那团云烟飘到另一侧,穷追不舍笑问:“我们把她抢过来好不好?”
云烟又道:“你听见了吗,她说要你死诶!”
“御米!”莫渝之冷声打断他,侧眸瞥了一眼,“你休要插手我的私事!”
被唤作御米的云烟像是听到了笑话似的,嘻嘻笑着散去了。
莫渝之停下脚步,看着渐升的太阳。一轮日头,孤零零的挂在天际,天边再无云霞,只剩白光映着灰扑扑的天。
下一步,他该继续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