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禽、凤箫候在外面, 见陆慎满面寒霜地推门出来,忙抚帘进来,便见自家主子站在窗前, 手上摩挲着那支金嵌珠石兰花蝈蝈簪,脸上若有所思,似乎隐隐明白了些什么。
凤箫倒是满脸的高兴,只当回江州小住, 过不了几月仍旧是要回来的:“真是善恶有报,那杭卿算是倒了霉了, 当初在宣州何等厉害,现如今总算倒了架子, 还县主一个清白了, 还了枉死的人公道。”
林容默默道:“杭卿也不过受人摆布罢了, 算什么公道呢,豪族云端上的好恶, 牵连了小民, 仍旧好端端的 ,什么事也不会有。”
凤箫不解其意,只知道自己又说错了话, 往回挽救了一句:“沉管事说,杭卿仍关着呢,想来也不会有事的吧……”又打了打嘴, 一面又道:“且不论这些,君侯还县主清白,县主怎么也不谢一谢?君侯刚才必是因为这个缘故才拂袖而去的。”
林容叫她说中, 呐呐道:“你说得对, 倒是应该顺着他些, 只是我一高兴,便忘了这一茬了。”
翠禽此时已有些明白,所谓的回江州,并不是省亲小住,也非访友,而是休妻大归,只她一心向着林容,林容觉得回江州好,那她便觉得好,这时便有些担忧地望着林容:“县主?君侯会不会改主意了,不叫县主回江州了?”
毕竟休妻是休妻,但馈赠颇丰、遣送原籍是一回事,圈禁幽闭、就地看管又是另外一回事。多少豪族,那更是没有休妻这一说,只有病故二字。便是崔氏一族中,也有妇人好端端的便‘暴毙而亡’。
林容想了想,摇摇头,道:“他这样的人,自许天命所归,因此动心忍性,又怎肯轻易做食言而肥的事呢?特别是这种轻薄的内帷之事,只会叫他自己瞧不起自己的。”殊不知,陆慎此时已的确有些瞧不起自己了。
只是林容话虽这样说,心里却到底是升起一股隐隐地不安来,一时对清点那些财物更是没了兴致,躺在床上,直至天明,这才勉强闭眼,小睡了一会儿。
第二日一早,林容起身时,外间屋子已经上了灯,一片明晃晃人影重重,皆是往来收拾物什的丫头。一位身着甲胄的军士站在院中同翠禽说话:“君侯有令,命我等送贵人回江州,还请姑娘回禀,不知贵人何时动身?”
林容见此,这才放下心来,穿戴好,叫丫鬟服侍着蹬车而去,车驾驶入北地一片白茫茫的早雾之中。
这时节,连年大战,驿道损坏,马车颇为颠簸,不过一两个时辰,便叫林容浑身酸痛,昏昏欲睡。
翠禽一面替她慢慢揉着酸疼处,一面道:“县主,等到了码头,走水路便好了。”
林容坐起来,拥着被子,无精打采地靠在睡熟的凤箫身上:“好了,你也不好受,就别管我了。且歪着去吧,左右难熬,睡一觉必然到码头了。”
不知马车走了多久,林容一觉醒来,竟还没到码头,抽开楔子,一推开窗便是北地冬日呼啸而来的寒风,那声音尖锐得仿佛是有人扯着哨子来一般,驿道旁的田野里皆是一片白雪皑皑,倒仿佛越发冷起来,奇怪道:“启程的时候还没下雪呢,这么小半日便积得这么厚了?”
一面又召了那护送的军士过来,隔帘问道:“不是说半日便到码头了么?怎么还没到码头?”
那护送的人便回道:“禀贵人,路上的冰化开来,路不好走,要绕道而行,因此耽搁了。这时天色已晚,正要请示贵人,是不是在驿站暂歇一夜,明日再赶路。”
林容又问:“既绕路,怎不事先回禀?”
那人道:“末将站在窗外小声回禀了一句,贵人贴身婢女说,贵人正小憩,让末将稍后再来回话。”
林容瞪了眼凤箫,凤箫低着头吐了吐舌头:“我见县主睡得那样香,便想着叫您多睡一会儿来着……”
林容瞥见回话的那人果然双脚泥泞非常,又忖度,到底今非昔比,人家来护送,一路上时日还长,总有些差错,总要客气些才好,不好再说什么。
又瞧了瞧天时,这时天色虽黯,离入夜却还早,道:“接着赶路吧,入夜再歇息,辛苦将军一路护送了。”
如此,行了小半个时辰,北风越发凛冽,驿道也越发泥泞起来,只林容许久不坐马车,又加上颠簸非常,一时晕得厉害,浑然未觉。
到第二日中午,林容再晕车,再不舒服,再迟钝,也觉察出不对劲起来,从青州南下一日,便是再冷,也不会积这样厚的雪,刮这样烈的风。
她一颗心不断地往下沉,问翠禽、杭卿:“这一日,护送的人有没有变多?”
凤箫掀开车帘,慢慢数起人数来,倒是翠禽一路上都醒着,道:“昨儿下午晌,来了三匹快骑,衣着服饰同送咱们的人不一样,看着像是送信的,后便一直跟着咱们车队。”
林容闻言,面色苍白,一时只觉得头重脚轻,几乎就要栽倒一般,撑在车壁上,吩咐:“叫那护送的小旗过来,我有话问他。”
那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