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布满了云,太阳透过云层努力释放光芒。
时间直指九点半,北平大学门前停下了一辆汽车。
下来了一位身着黑色丝绒高立领旗袍,外面披着一件同色质地的印花坎肩的女士,和一位穿着黑色中山装的男士。
女士皮肤很白,气质也极好,旗袍穿在她身上,显得高挑又高贵。男士面容俊朗,高大伟岸,一身中山装显得气宇轩昂。
两位站在一起,挽着手走近大门。
曾经装载着莘莘学子的未来,充斥着知识海洋的殿堂,却寂寥无人。
就在去年,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北平天津都双双沦陷。九月,教育部令几所大学迁移至西安。其中,就有北平大学。
如今校园里,还剩下少数几位管事的处理学校剩余的问题。
徐静念和黎轩君今日来,就是来找管事的商量在异地安置学校教师学生事宜,以其所需进行相应的捐赠。
门口的人瞧见他们,就立马认出来了。
“李师傅,您早啊!”徐静念先开口,大方地与那人打招呼。
“早早早!”李师傅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回应道,“这不是徐静念徐小姐吗?您今儿个怎么来了?”
“我来找现在在学校管事的,商量件事情。”
“哟,今儿个您来着了。王主任今儿在学校,不过一大早有客人来找他,不知道现在有没有空。”
“是吗?”徐静念听后,笑意一时停滞。
黎轩君凑上前,对李师傅熟稔地说道:“李师傅,您还记得我吗?”
“哟,这谁能不知道啊?上了三年的学,拍拍屁股就走了!你这小子……”李师傅嘴角上扬,眼神却有些嗔怪。
黎轩君嬉皮笑脸地打着哈哈:“哎哟,我的李师傅!您这记性,您这眼神,怎么还这么好?”
李师傅笑得合不拢嘴:“你小子这股机灵劲儿还是跟以前一样。这几年不见,倒是沉稳了些。”
“那还不是那三年在学校里受您照顾,我哪敢懈怠啊?”黎轩君笑着跟他套近乎,“您身体还好吗?”
李师傅谈了一口气,眉眼里增了少许的忧愁,用毫不在意的语气掩盖内心真实的想法:“老了。”
“哪儿能啊?您这精神气儿,比家父好得不是一星半点儿!”黎轩君笑着恭维道。
徐静念打量着李师傅,此时开口:“李师傅,您若是信得过我,我给您把把脉,给您看看。”
黎轩君顿时骄傲地说道:“李师傅,我夫人的医术您是知道的。让她给您看看,您是活到一百一啊,还是一百二!”
“哎哟,你这小子!当年学校里的女学生都以为你‘君子貌,少年心’,结果你尽嘴贫了!”李师傅抬起手,对徐静念说道,“那就有劳徐小姐了!”
徐静念恭敬地点头道:“您客气。”
徐静念上前将手搭在李师傅的腕上,黎轩君站在她身后也安静了下来。
徐静念收了手,说道:“您近来是不是感觉心有余而力不足?”
李师傅放下手,叹了口气,回道:“是啊……”
徐静念微笑着安慰道:“李师傅,您别担心。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气血弱。”
李师傅疑惑地问道:“气血弱?”
徐静念点点头:“这冬天刚过去,现在春天还有些凉。再加上您在这学校,一直劳心劳力地守着这扇大门。时间久了,寒凉入体,会损耗精气。”
李师傅不可置信地问道:“没有大碍?”
徐静念肯定地回复:“没有大碍的。您平常没事做做运动,梳梳头发……”
她侧过头,用手捏住耳朵说道:“您捏这里,都能通气血的。”
李师傅欣喜又惊讶地笑问:“这么简单啊?我这……不是年纪到了?”
黎轩君咧着嘴说道:“哎哟,李师傅,您这正当年的年纪!我记得,您比家父年长两岁,今年也就才虚岁五十二吧?”
“你这小子,记性真好!”
“我可不是记性好,我是一直都记挂着您呢!”
李师傅当即有些不好意思,随后叹息道:“唉……今天,也是我在这守的最后一天了。”
徐静念心里一下子就揪了一下,眼眸里透着感伤:“为什么啊?”
李师傅的语气里满是哀伤:“北平大学,应该是回不来了。学校都不在了,我还守在这儿做什么呢?”
徐静念有些急迫地问道:“不是临时在西安吗?”
李师傅皱着眉头,显得有苦说不出的模样:“今儿个一大早,王主任来了,说上面已经把临时大学正式命名为‘西北联合大学’,又让医学院迁到汉中去。”
徐静念微蹙着眉,脸上也满是肃穆。
她转头看了眼黎轩君,只见对方神情也有些复杂地揽住她,揉了揉她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