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到了十二月三十一日。
刺骨的风刮着,对于第二天的元旦,人们心里都暗含着激动。
是对将迈进新的一年而喜悦,更是对又活了一整年而庆幸。
就在全城盼望着第二天的元旦时,几辆车头挂着日本的车在晚间浩浩荡荡地驶入了北平,径直停在了西门妓院门口。
第二天,也就是一九四一年的一月一日,所有人都知道香月清司回到北平找菱翠,以及丁莫邨来北平进西门妓院这两件事。
不过,香月清司没有久留,一月二日的上午,就乘车离开了。
当晚,穿着厚厚袄衣的熹微,依旧身轻如燕地进入菱翠房间。
房里开着暖气,瞬间驱走了他浑身的寒意。
今天的冬天尤其的冷,北平的树枝已呈深褐色,叶子也差不多掉光了。
准备从菱翠房里离开的熹微,刚打开窗户,迎面撞了一脸的冷风。出去的时候,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今晚无月,他吐出一口热气,瞬间融进了夜色里。
夜里的街上,亮着间隔不近的寥寥几展路灯,能见度不高。
没有犹豫,他跳出窗外,整个人藏进了昏暗无灯的巷子里。
熹微马不停蹄地回到黎府,眨眼间便悄无声息地走入开着灯的东苑书房。
深夜,已临近零点,熹微再次出了黎府,进了徐府。
第二天上午,徐府来了几名日本兵,带走了徐傅文。
这天正值周五,又是徐静念当值,她早早地出门去了医院。在医院度过了一夜,上午查完房,她才准备下班。
她走到医院门口,正要上黎府安排的汽车,就听不远处有人压低着声音喊她:“徐医生。”
她转头便看见医院门口牌匾旁边站着一身棉衣厚袄、身高比她稍矮一些的人。
她一时不太能分辨对方身份,总觉得声音有些熟悉。
徐静念观察着那人,对方围着毛线围巾,不进把脸捂得严严实实的,甚至把头都掩在围巾里,只露出一双小鹿一般的眼睛。
她看着那人那双灵动的眼睛,顿时察觉出对方是谁。
她急忙用余光扫视了一下周围,发现没什么异常后,才快走上前。
只见对方当即扶着胳膊,可怜兮兮地说道:“徐医生,我胳膊疼了好久,您能帮我看一下吗?”
徐静念明白过来,点头道:“行,你跟我来。”
对方大声委屈道:“哎哟,徐医生我没有钱!您要不就帮我看看,我就不进医院了。”
徐静念声音也放了大一些,好声好气地解释道:“这大街上人这么多,我总不能在这儿让你把衣服脱下来吧?你放心,我不收你诊费。”
她话音刚落,那人欣喜地连连点头道:“好好好,那就谢谢徐医生了!”
这种情况,对于这个时代其实屡见不鲜。
大多数人能活着就已经是很艰难了,更何况看病治病。
所以众人对身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的普通人,如同照镜子一般的产生刹那同情,随后,便是习以为常的冷漠。
她俩这段对话,并没有引来多少聚集的看客。
徐静念走到驾驶座,跟司机打了声招呼,便带着来人进了医院,一路领着那人走到自己的办公室。
今年元旦后,徐静念升为主治医师,有自己的独立办公室。
一路上有人跟她打招呼,惊讶她去而复返,也疑惑地看着她身后紧紧跟着,并一直将左手捧着右肘的人。
徐静念便跟对方耐心解释道:“刚走到外头,就来找我说胳膊伤了。说没有钱,但总要看看不是……”
她就用这套说辞,一路过关斩将。
她走到办公室门口,正用钥匙开门,就遇上隔壁办公室与她同期的黄医生。
黄医生是个活泼的小姑娘,还是个小话痨。
徐静念估计要耽搁一点时间,果不其然对方在听到徐静念解释后,恍然大悟地点头,凑近她说道:“徐医生,我知道你心善。可这情况要是传到外头,你这可是要被送‘徐大善人’的牌匾啊!”
徐静念赶忙回道:“今儿个不是特例嘛!”
“还特例!上个月来的那个刀伤的,医药费也是你出的!”
“那不是特例嘛!”
“是!那次是特例,这次也是特例!你哪次不是特例!”
“你还说我?”徐静念忍不住揶揄道,“听说元旦前,你值班,收了一位患者。你一听说对方花光了所有的钱,你不是还把自己的工资贴进去补贴人家吗?”
黄医生故作愤慨道:“我这不是跟你学的?还不是因为你带坏我了!”
徐静念听着对方言语间的撒娇移位,忍俊不禁地无奈应下:“是是是,我带坏的你!”
对方被羞了一脸,连连说道:“行了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