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凉风卷过整条榆林巷。明明已是数日之前的事,赵杭却仿佛还能嗅到随风飘来的血腥味,浓重得令人作呕。
“再去那家吃食店看看。”赵杭的眼神落在了肉饼铺子的牌匾上。
推门而入,店内无客人,只有一个半大少年坐在柜台后,见有人来,急忙起身迎客。
他带着笑容走上前,看见赵杭后,脸上显然有几分讶异:“赵将军,您,您怎么来这了?”
萧鸣珏回头看了赵杭一眼,没想到她在凉州的名气也这般大,随便一个商铺掌柜都认识她。
赵杭舔了舔干涩的唇:“你娘和妹妹怎么样了?”
少年松快道:“无大碍了,再修养几日便可。多谢赵将军关心。”
他看上去已走出了先前的惨剧,明媚而愉悦。
赵杭环顾四周,萧鸣珏以为她接下来会问姜宽一事,但她却又问道:“怎么这么早就开店了?是你娘治病的银子不够吗?”
少年连连摇头:“不是不是,是我娘说铺子不能闲着,我爹——他最看重这间铺子了。”
掩饰得再好,也遮不住少年失怙的悲哀。
赵杭沉默片刻,放缓声音:“若有什么困难,就来凉州府找我。”
少年复又带上笑容,用力点点头:“多谢赵将军。”
“你与姜宽认识是吗?”赵杭终于开口问到了正题。
少年点头道:“他是我舅舅,不过先前我也与他不熟悉——我娘说他之前一直隐居在凉州附近的一个村中,如今是看凉州遭难,主动来支援。”
“赵将军,我舅舅怎么了吗?”
“他多久来你这一次?买的都是什么?”
少年声音小了几分:“大约三日来一次,买的都是些肉饼和素菜。舅舅说是来看看我们,然后再买些东西带过去给军医所的同僚,也算帮我们。他来时也会替娘把脉,带些凝神聚气的药……”
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一五一十地将姜宽的行踪说得一清二楚。
“赵将军,我舅舅……”
赵杭拍拍他的肩:“无事,你好好做生意。”
“今日之事不要告诉旁人,我先走了。”
在两人踏出店门时,少年突然大声喊道:“赵将军,我娘说,你没有来迟,多亏你及时赶到才救了我们。”
赵杭跨过门槛的脚停在原地。
她回头看了一眼他。
他显然还是个孩子,脸颊因为大声说话而有些红,眼里是满是亮光。
她极淡地笑了笑:“替我向你娘问好。”
——
“姜宽的话半真半假,但他定是在偷偷帮某人疗伤,而这个人,不能让别人发现。”
赵杭急促地往医所走。
“他对此人感情显然不寻常,今晨他本该去替此人疗伤却因我们放弃——解九曲散的药,若一日不服用会怎么样吗?”
萧鸣珏低声道:“前功尽弃,需重头静养。若多次断药,恐危及生命。”
“那他今日必然还会找时间出来。”赵杭速度越发得快,“我们再去军医所外守着。”
萧鸣珏却犹疑道:“你是怀疑姜宽与元戎人勾结吗?元戎人多把九曲散当毒药用,大约是不知道九曲散还有这种用法的。”
赵杭没有回他,反而运起轻功,一跃到几丈之外。
萧鸣珏也不得不运起轻功跟上。
赵杭平淡的声音散在凉州的风中:“他或许未必与元戎勾结,但他救的那人,必然会对凉州有威胁,否则他不会这般小心翼翼。”
“我得查清楚,凉州,不能再出一点点差错。”
——
正午时分,日头高悬,却只有寥寥几缕金光透过密林,落在正监视着军医所的两人身上。
萧鸣珏百无聊赖地折下根树枝把玩,边问道:“赵将军,你与那吃食店的掌柜认识啊?”
赵杭侧头看他一眼,反问道:“你问这作甚?”
萧鸣珏一摊手,无奈道:“聊聊天打发时间啊。赵将军,我可是两眼一抹黑地就陪你出来监视人,咱们也合作这么久了,还这么不信任我啊。”
赵杭沉默了几瞬,才缓缓道:“那家肉饼铺子原先的掌柜是我在凉州中的眼线,后来出任务时被元戎人所杀。”
“你没想着让那孩子子承父业?”
赵杭皱起眉:“当然没有。黎隼想让家人过平安日子,我自然不会违背他的愿望。”
黎隼,想必就是那个她牺牲的线人。
萧鸣珏耸耸肩,随口道:“真善解人意。”
赵杭不再搭理他,继续盯着军医所。
“现在是午膳时候,姜宽就算要去,想必也要用过午膳再去——要不要我回凉州府拿点吃食?”
萧鸣珏实在不想再这干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