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性这神庙所在之地也算繁华,来往的人和街贩都多,他们二人如此行径,倒也不引人注目。
就在萧鸣珏微微眯眼看向跟在一群女子之后的一人时,他耳边忽然传来一个男声——
“萧御史。”
是顾崇。
萧鸣珏示意暗七盯住那人,才慢慢转头对顾崇笑了下:“顾司马,别来无恙。”
顾崇腰上还佩着剑,清俊消瘦的脸庞在日光下折射出些许疲倦,但看着萧鸣珏的眼中却满是冷意:“你又想做什么?”
萧鸣珏低低地笑了一声,“顾司马此言何意?”
他已收起了先前在茶楼最真实的情绪,披上了在官场的那层皮,面对顾崇。
顾崇从鼻腔里哼出一声:“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一年前对时任杭州刺史的周大人做了什么?”
浅淡的笑意仍挂在萧鸣珏嘴角,他抬手遮住愈发晃眼的日光,温润的声音中添上几分冷意:“周重勾结人贩,拐卖良家女子,被我查出后不堪受法,自尽而亡。敢问顾司马,我做的哪里不对?”
“周重有罪,自有律法评判。那周重不满十五的稚子何辜?你以周重之子逼周重交代同党,悬梁自尽,真以为做得天衣无缝?”
萧鸣珏的眼神滑过杀意,嘴角的笑意却还挂着,“顾司马说话要讲证据。污蔑上官,以下犯上,可是重罪。”
顾崇眼神瞥过他,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那你告诉我,周重之子如今何在?”
还没等萧鸣珏开口,他便继续道:“你怕威逼周重一事东窗事发,碍了你的青云路,所以早在一年前就将他杀了。没错吧,萧,少,卿?”
他唤的还是一年前萧鸣珏来杭州查案时的官职,声音中是明晃晃的嘲讽之意。
萧鸣珏黑眸中终于真正盈满杀意,指尖金光闪过,但在最后一刻又生生压下,沉声道:“我再警告你一遍,说话要讲证据。”
赵杭对眼前这人,还是有些亲情所在的。萧鸣珏在心底不断警告自己,若顾崇横死街头,她会难过。
不能再让她难过。
顾崇眼神瞥过萧鸣珏泛白的骨节,但显然是会错意了,以为他是被自己戳中了心思难以反驳。
他垂眸抚过自己的剑鞘,淡淡道:“无论你对赵杭打的什么主意,最好都收起这些心思,给我离她远点。”
“否则你怕是难以活着回京。”
他说完就走,但临走时还不忘看一眼那香火旺盛的神庙。
萧鸣珏极力克制住自己想要杀了顾崇的心思,一点点捏紧了拳头,用力得连指甲都陷进皮肉中。
“琢之……”暗七见顾崇走了,走过来道,“追踪香下到那人身上……”
他话没说完,就看见了萧鸣珏阴晦的神色,惊了惊,连忙问道:“怎么了?那人可有何问题?”
“没事,”萧鸣珏深深吐出一口气,平缓下语气,“走罢,先去看看那人究竟去哪。我的时间不多了。”
顾崇今日的这警告给了他当头一棒——一年前他在杭州做过的事,还有人知晓。
那赵杭就有可能知道。
要赶紧解决这些事,然后回京。
只要回京,赵杭就不会知道,他手上究竟沾了多少血,就不会离开他了。
——
入夜,萧鸣珏回了西城小院。
与往常不同的是,小院内一片漆黑。
他瞬间心慌,急切又粗暴地推开一间间屋子——
没人,没人,还是没人!
赵杭没回来。
他的手搭在主屋的门边,一点点地收紧——是不是赵杭知道了什么?
澄澈的月光下,萧鸣珏的面上渐渐浮现出惊心的疯狂——他要找回赵杭。
他又一点点地松开握紧门边的手,做工粗糙的门上带着木刺,深深地刺进他手心。
殷红的血一滴一滴往下流。
但他视若无睹,机械地转过身,想出门找赵杭。
但下一刻,门又被推开了。
萧鸣珏的心剧烈一跳,就看见赵杭拎着些东西走进来,点亮了院中灯笼。
“怎么了?”赵杭在离他几寸之外,瞧着他脸色有些怪异,微微拧眉问了一句,“出什么事了?”
萧鸣珏眨了眨眼,赵杭的声音一点点喊回了他的意识——赵杭回来了,她没有走。
他下意识地弯起一个温柔的笑,将受伤的手心掩在衣袖中,迎上来:“没事,看你还没回来,正想去找你。”
赵杭眼神飞快地扫过他的面孔——与往常无异,但总觉得有些说不上的怪异。
但萧鸣珏的伪装炉火纯青,她终究没看出什么,索性将手上拎着的东西放到桌上,说:“我与顾一今夜去乾坤吃晚膳,打包了些回来,你若是还没用晚膳,就来吃点。乾坤的吃食味道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