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福金站在文德殿门口骂得兴起,梁师成在垂拱殿气得飞起。
王甫之所以敢一上来就拿着门下省的许侍郎开刀,根本的因由,就是为了给梁师成出气。
梁师成自幼入宫,费尽了心思,吃了百般的苦楚,终于在大观三年以宦官之身得进士甲科,之后便一飞而起,青云直上,人生处处圆满。
唯一的遗憾是身世零落,后继无人,他在做了太尉之后,便开始费尽心思,想为自已找一个书香门第里的小娘子做正室夫人,能与自已红袖添香,还可教养自已从族中过继来的嗣子,承继自已一门的香火。
谁料道,他千挑万逃,总算是寻着了一位人品好,相貌好,出身好的小娘子,人家竟是不愿!
并且因着他的求媒上门,跟晖王名下的狗腿子私奔了!
这小娘子,姓许,父亲是门下侍郎许将。
小门小户出身,唯相貌与处事手段极是出色,梁师成一见,便觉得她能胜任自家的主母之责。
谁料,这小娘竟然如此不识抬举!
先是好言好语的打赏了媒人,然后转身就说出了与明兴楼东家沈悦私定终生的话来,甚至毫无廉耻的说出,二人已经生米煮成熟饭,说不得腹中还怀了沈家的骨肉,问他介不介意?
他认真想了想,觉得她怀的是她的亲生子,比过继的还更好培养感情一些,索性便顺手接了,也省得族人为了争抢嗣子名额大打出手。
可是他这边刚想好,人许娘子那边就搬到明兴楼里住了,据说已经与那沈悦双宿双飞!
这让他这张老脸往哪搁!
他一气之下,便打算将许家连根拨起,连带着晖王也要因此事,吃他几分挂落。
只是没想到,这王甫刚一伸手,宫里竟然跑出个不相干的帝姬出来横插一手,抓了他的人不说,还直接送到了官府衙门里去!
梁师成自得官家看重以来,哪吃过这亏!
他“啪”的一掌,拍得桌子上的缝都裂开了几分:“真是欺人太甚!”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出门,便有内侍上前禀告他,康福帝姬眼下正在大闹文德殿,将满殿里的群臣骂得猪狗不如,官家也是脸色铁青,极是不虞。
梁师成一听到这话,那心情就跟五黄六月天里吃冰盏般的愉快。
他眯了眯眼,挥手命令垂拱殿里的书生们,全部停下手中正在做的事,一齐为他查找历朝历代,女子牝鸡司晨,祸国映民的典故出来。
他梁师成,原本就是有仇当场就报了,何况,这还是送上门来报仇的机会,他哪能不紧紧抓在手里!
这一次,他要是不把这位康福帝姬踩进灰尘里去,他就不姓梁了!
只是,当他拿着收拾好的典故赶到文德殿时,文德殿里的大臣们已经退下了。
殿内只有官家与康福帝姬二人在,也不知看了什么东西,官家的脸色铁青铁青的,眼看着就是气到了极处的模样。
梁师成心下一乐,面上却半分不显,他轻悄悄的走上前,先是接过了小内侍手中的茶盏奉上了,方才强装才看到赵福金一般惊讶的问道:
“帝姬怎会进了文德殿!官家呀,这可使不得,自太祖立国以来,咱们文德殿可从未有女子涉足,老奴先时还听过司礼监的人说……”
“你是梁师成?”赵福金不等他话说完,便直接打断了:“建明堂的存在,可是给你用来排除异己的?”
“什么?”梁师成差点气笑了,这康福帝姬莫不是傻了吧,闯进文德殿还不算,竟然还企图染指政事?
“爹爹~~”赵福金见他没反对,便看向了赵佶,温声说道:“女儿在明兴楼用过饭,碰到了梁都监手下的内直监,一伙人闯进门下侍郎许将家的府第,说是王大学士被您赐的宅子里有池塘,怕泡毁了两家的院墙。为了免除隐患,责令许将一家于今日日落前搬走。
若是到时没搬完的,便尽数归王大学士安置。”
“女儿见那家人求得可怜,便上前去问了两句,这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了一跳!”
“许将奉公出了外省,他宅子里独留一个得了寒疾的老母,和一位夫人跟一位小郎。那小郎与夫人跟内直监求情,希望待寻到了宅子再行端走,却被内直监一剑从脸劈到了胸腹,衣衫尽数破烂,受了皮外之伤。”
“那小郎气极,竟说他家那宅子是许家的老宅,并非官造。”
“爹爹,这事您可知晓?按理说内直监的人都归您管,但女儿觉得,您绝对不会命人做出如此仗势欺人之举。”
“所以,为着维护爹爹的名声,女儿直接让人将这位内直监送进了开封府,令他们查查清楚,到底是奉了谁的令,能够欺行霸市到如此地步。”
“帝姬~~”梁师成话听了一半,便知晓事情要遭了。
第一,是因为康福帝姬与官家有问有答,并不像是被官家训斥了模样。
第二,是因为康福帝姬竟然当着他的面,将建明堂的内直监借势欺人的事给说了出来。
这在以往,根本就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事。
历代的相、辅,哪个不曾以欺行霸市敛财过?
可是,偏偏他的运气怎么就这么不好,竟然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