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苏灼之睡了一觉,脸色果然变好了很多,摸额头和手心,都不会烫人了。
大夫又来把过脉,说只有些低热,约莫三五日就能好全了。
苏灼之眨眨眼睛,嘚瑟说:“我就说睡一觉没事吧,你们还不信我。”
苏夫人和长子对视一眼,笑笑,不揭穿某人半夜做噩梦,一直哼哼唧唧说梦话的事。
得了风寒,自然不可能去国子监念书,苏怀琅替他请了假。
生病很糟糕,但不用上学,那就非常值得高兴了。
苏灼之哼着轻快的调调。早食都是庆平端过来的,在床上支了个小桌子一一摆好,他直接坐在床上吃,连路都不用走,彻底贯彻懒惰咸鱼生活,十分享受。
庆平和晚莹担心他病中无聊,都给搬来了不少东西,诙谐有趣的话本,近日京城时兴的小玩意,廊下挂着的鹦鹉鸟笼,还有一束鲜花。
晚莹见花园里的虞美人开得正盛,心念一动,便摘了几朵,拿进屋里,希望小少爷看见漂亮的花,心情会更愉悦些。
苏灼之确实喜欢,饶有兴致地接过花,捧在手里,娇艳欲滴。
花瓣上沾着的露珠滑落,滴在手背上,被他随意地用指腹抹去。
漫不经心的一个动作,谢玦看着,却有些移不开视线。
苏灼之捧着一束虞美人,眼睫低垂,嘴角微翘,慵懒恣意的姿态。微带红晕的病容与鲜花离得这般近,却未显得暗淡,反而衬得肤白胜雪,人比花娇。
看了一会,苏灼之把花递给晚莹,让她拿个花瓶插上,放到床边的箱笼上,看着赏心悦目。
直到晚莹拿着花走远了,谢玦才回过神。
“啊,对了!”庆平忽然想起件事,忙说:“少爷,上回去七曲山救回来的那人,第二天就醒了。他离开前想给少爷道谢的,只是您不在,他就托我给您递一份谢礼。”
说着,庆平双手递上来两张薄薄的纸张。
苏灼之接过来,好奇地打量,“这上面写的什么?纸也很特别,不像是常见的那些。”
他捏着轻轻摩挲了一下,有些粗糙,是他绝不可能用的品质,但上面看不懂的图案居然让他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可能以前在书房里见过?下回有时间找找看好了。
“先收起来吧。”
虽不贵重,但也是别人一番心意。
苏灼之不清楚那两小张纸是什么,谢玦却是看得分明,纸上蕴藏的灵力。这是正道符修画的防御符,遇到危险时,能抵挡一击,无需调动灵力使用,普通凡人带在身上也有效。
就像苏灼之在皇宫碰到的小妖,如果他有灵符在身,完全可以争取到逃跑的时间。
谢玦忍不住想,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学画符,否则,如今也不至于让苏灼之随身带着别人画的符来以防万一。
他出声说:“少爷出门时,可以把这两张符带上。”
苏灼之吓了一跳,之前都没注意到他在,感觉像凭空冒出来一样。
“你怎么在?!”
苏灼之很记仇,不可能轻易原谅谢玦。他才不要一个不听话还反过来欺负主子的仆从,心里只想让谢玦赶紧滚蛋。
“我不想看见你,给我退下。”苏灼之不满地挥了挥手。
谢玦钉在原地,不走。
庆平见小少爷又要气得炸毛了,连忙过去劝谢玦,压低了声音说:“我知道你灌药也是为了少爷好,但他这会正在气头上,你就别倔了,先躲着点,等过两日少爷气消了,你就能回来了。”
苏灼之听不清他们嘀咕什么,不爽说:“庆平,过来给我念话本,我眼睛看累了。”
庆平哎了一声回应,快步走过去时,还不忘给谢玦使眼色,让他赶紧出去。
最终,谢玦冷着脸,出了房间,甚至出了苏府。
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但再回来时,身上携着森森寒意,仿佛从冰窟里出来的。
那是杀妖泄愤后残留的杀意和妖气。
皇宫里那只大妖不方便杀,附近暗中作祟的小妖就被他杀了个精光。
苏府周围一个大圈成了真空地带,京城中蛰伏的妖怪都知道了,那里有个疯子,千万别不长眼靠近,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谢玦杀到一半,忽然停下来。剑下的小妖稀里糊涂逃过一劫,瘫软在地,不知道疯子为什么不杀它了,但总算是件幸事。
其实谢玦停下的原因很简单。
小少爷喝药的时间到了。
如今在他心里,苏灼之几乎等同于一个易碎的琉璃娃娃,脆弱得不可思议。一场风寒就能伤了身体,气息奄奄,根本没有理由任性不喝药。
他盯着的人,死于小病,而不是折于他手中,是有多荒谬。
谢玦进屋时,苏灼之果然又在抵抗喝药,盯着那药碗,跟看仇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