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服陛下的理由么?” 在这犹如山岳一般巨大的压力面前,陆仁深呼一口气:“其实答案,便在陛下心中。“ “陛下心中之不安,便为大秦二世而亡之由。” 嬴政笑了。 只是那笑容,便得无比的冰冷:“朕心中之不安?” 一语之后。 嬴政踏前一步。 那带着血丝的瞳孔之中所投射的目光,像是一把把锋锐的刀剑,一点一点的切割着陆仁的身体:“你觉得,你很了解朕!?” 最后一声冷哼。 仿佛是晴天霹雳,在陆仁的耳边炸响。 而陆仁呢? 只是用清澈的眼神,凝望着面前的嬴政:“一切,皆在陛下心中。” 嬴政是一个怎样的人? 陆仁并不知道。 便在后世,那浩如烟海的史料之中,也并没有给出这个答案。 那只言片语的史料,和嬴政那堪称是波澜壮阔的一生来说,是那般的微不足道。 陆仁甚至不知道,嬴政是如何的性格和喜好。 不过有一点。 陆仁是可以知道的。 如果自己的接下来的回答,不能令嬴政满意的话,那么自己,就真的会死。 距离下一次的双穿门开启。 还有足足大半月的时间。 暂时不能自证的他。 只能用自己的言语,去说服面前的大秦皇帝。 在后世对于嬴政那些评论,或褒,或贬。 说嬴政苛政害民,暴虐无度的人有。 说嬴政雄才大略,功炳千秋者当然也有。 在这种极其矛盾的两派言论之中,眼前的陆仁只有抽丝剥茧,去寻找那隐藏在众多说法中,最为正确的那一条。 “所以你觉得,朕在害怕什么?” 随着嬴政仿佛是最后通牒一般的询问。 陆仁目光坚定,抬起头来:“今秦绝周祀,扫六合而定天下。陛下并天下而称帝,天下顺之,无有怨声,何也?” 嬴政目光于顶,扬起头颅:“天下纷乱,数百年矣。周室卑微;诸侯纷争,以众而欺寡,以强而凌弱;连年刀兵,百姓疲敝。今朕以百万之师,席卷天下而归一统!安其身,立其命!故而朕,今王之天下,天下无不伏首而仰上,!” 陆仁笑了笑,紧紧的盯着面前的嬴政:“故以陛下之言,一统天下,乃天下人心之所系?” 嬴政没有回应,只是冷冷的盯着面前的陆仁:“此问,与寡人之所问,又有何干?” 很快。 陆仁就给出了他的答案:“那请陛下思之,天下人心之所系,为集权?为周制?” 嬴政没有说话。 两道相隔两千多年的目光,在此刻汇聚。 周遭的一切,仿佛都为之冻结。 “陛下不语,故陛下所犹豫之事,便为陆仁所答。” 嬴政心中当真有害怕的东西吗? 至少陆仁觉得是的。 一个皇帝,每日批阅一百余斤的竹简奏章,只给自己留下一两個时辰的睡眠时间。 放弃繁华安逸的咸阳宫生活,常年奔波巡游于六国故地。 年轻时扫清六合,君临天下,到了晚年却痴迷于寻仙炼丹,长生不死。 世人看到的是嬴政的勤政、折腾、执着的一面。 而陆仁却赫然从中,看到了嬴政的不安。 因为不安,所以每日忙于政务,疯狂到不给自己留下半点休息的时间。 因为不安,所以连年巡游于各地,震慑六国残余;所以移民庶边,严刑峻法。 因为不安,所以报着那一丝渺茫到近乎没有的希望,也要寻求长生。 嬴政笑了。 只是这一次。 那笑容中的冰冷,是愈加的凛冽:“你当真觉得,你洞察朕之心也?” 没有任何征兆。 嬴政自顾的从腰间,拔出了那把刻满了铭文,装饰华美的定秦剑,夹在了陆仁的脖梗:“天下之人,皆仰伏于朕!朕之所言,所行,即为天意!” “朕之制度,即为人心所向!” 锋利的定秦剑,割破了陆仁脖颈的皮肤。 一丝丝嫣红的血迹,沾染在了定秦剑之上。 刺痛,冰冷。 让陆仁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僵硬了些许。 强自抬起头来:“天下所仰伏,非为陛下。不过为陛下之权柄,不过为大秦之刀兵。” “而绝非,陛下所设之制。” 嬴政踏前一步。 那把锋利的定秦剑,在距离陆仁脖颈分寸之处划过:“天下有记而来,时而合,时而分。合则安,分则乱。” “故而朕废分封,设郡县,修秦律!” “所立之制,欲使六合一统,万世永昌,千秋万代再无争矣!” “尔等,未及朕所立之处,如何能知,朕眼前所见之物?” 对着那双通红的眼眶。 陆仁突然想到了一句诗文。 【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 或许。 也只有这一句,用来形容现在的嬴政,却是再合适不过了。 “可惜高处琼楼玉宇,何人知其寒?” “今天下一统,陛下欲收天下之心。今设博士七十人,皆为当世名家,所为何也?欲收天下士人之心也。” 仅仅是一句之后。 刹那间。 嬴政猛然抬头。 死死的盯着面前的陆仁。 博士一职,古皆有之。 其职,掌管图书,通古今,以备顾问。 说白了。 就是类似于言官的一个角色。 而如今。 嬴政所设之博士如茅焦、淳于越等人。 其中,大部分人,皆为当世之大儒。 为何,因为如今的儒家,乃是天下第一显学。 天下大半士人,皆为儒家门生。 拉拢了儒家,就等于拉拢天下士人。 借由士人,再聚拢天下人心。 然而。 此策。 直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