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歇寺山脚,寺院佛持带着几名僧人闻讯匆忙赶至,与山脚迎客僧汇合后,又双手合十礼敬青衫月笙歌。顺着月笙歌的指引,那佛持瞧见了一身墨染山水云袍的苏公子。 “阿弥陀佛!不知墨染公子莅临寒寺,有失远迎,还望公子莫怪。”佛持激动不已。他虽久居偏野小庙,倒也常闻上虞四公子之名。何况太湖沧浪亭苏墨染举世公认、乃四公子之首,传闻身份地位贵不可言,寻常哪里得见? 瞧着已过知天命年纪的佛持满脸受宠若惊的模样,背着亮银枪的解红笺忍不住抿嘴而笑。 苏墨染也早已站起了身,立掌于身前还礼:“墨染路过陇右道,偶然得闻贵寺广发英雄帖,共襄佛衣盛举,今不请自来多有叨扰,禅院见谅才是。” “哪里哪里,公子能落脚鄙寺,实是蓬荜生辉。”一把乱糟糟雪白胡须的佛持与年轻公子你来我往寒暄几句,便亲自领着三人登山观光而去。沿路滔滔不绝地说着他与锦襕袈裟的绝妙法缘,一直将苏墨染送到东厢雅间客房,对负责侍奉的几名僧众耳提面命叮咛嘱咐许久,这才兴致未艾离去。 苏墨染哈欠连天。 红衣解红笺知道自家公子不喜旁人伺候,与那几位僧众递了些许银两又吩咐几句,随便打发走了。那佛持倒也识趣不敢相扰,苏墨染一觉至晚,东厢院里清静如初…… 秋风摇红叶,翩翩然而落。 酉时左右,苏墨染慵懒地躺在厢房屋顶,怀中抱着一坛古今藏,脑中思绪和白衣人影飞快闪过,不知觉笑意盈盈,心情颇佳。想着想着,视线不经意瞥向院落,瞧见那佛持挑灯一路献着殷勤,亲自朝东厢客院又送来三位客人。 虽晚间灯火熹微瞧不清面容,可凭借装束衣着和那像极了一面之缘便牵肠挂肚的俊俏身影,苏墨染立即端坐起身。 “这佛持倒也是个会办事儿的。”颇觉天公眷恋的苏墨染嘴角一弯,摸了摸鼻子…… 无歇寺的东厢共四间客房,从进拱门右手边起,分别以‘水村山郭’、‘空山草木’、‘初日高林’和‘竹径通幽’命名。水字和空字号两间如今正是苏墨染与侍女解红笺、青衫月笙歌的住处。 胡须乱糟糟的无歇寺佛持推开初字房门,转身对三位尊贵的客人说道:“敝寺简陋,不比落叶满空山清雅,委屈白山主了。” 一身白衣胜雪、三千青丝青巾挽的白玲珑立掌于身前:“路过陇右道,偶然得闻贵寺广发英雄帖,共襄佛衣盛举,玲珑不请自来,多有叨扰,禅院见谅才是。” “哪里哪里,山主能歇脚鄙寺,实是蓬荜生辉!”那佛持春光满面,心底如百花争放,乐不可言。心想也不知今夜吹得什么风,竟迎了秋水忘川白残月之女这样一尊大佛!传将出去,无歇寺于陇右道的江湖地位不得拔高一筹? 黄衣僧袍的佛持挑灯离去,走到拱门处忽然一脸茫然地抬起头,像是忘记了什么要紧事?摸了摸光秃秃的脑袋,思来想去空空如也,转身看了看水字和空字两房,灯火通明,于是露出笑容自言自语道:“东厢四房已住满了啊!” “真是蓬荜生辉呢!”心满意足,黄衣佛持的影子随那盏提灯渐渐远去。 白玲珑目送佛持离开后,笑意敛起,声色清厉:“屋顶上的朋友,若是无歇寺的客人,还请下来一叙。” 苏墨染翻身跳跃而下。 一身墨染山水云袍的年轻公子正襟抱拳:“久仰白山主之名,今日一见,叫人如沐春风。” 苏墨染面带笑意,偷偷瞥了遥山暝和紫衣风君侯一眼,察言观色。 白玲珑女扮男装,好奇地打量着年轻公子。心想必是这人听到方才与佛持的谈话,这才从“落叶满空山”、“白山主”等字眼里得知自己身份,便没多想:“未请教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沧浪亭,苏墨染。”年轻公子微笑道。 “原来是墨染公子!”白玲珑略显诧异,双手负后叹道,“没想到名不见经传的无歇小寺竟能请得上虞四公子之首前来参会观礼,看来是玲珑不识庐山真面目了。” “这锦襕袈裟乃旧时李南朝至宝,天下江湖垂涎者不在少数。无歇寺偶得佛衣,大肆宣扬,无疑是自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欲给锦襕袈裟当众寻个去处,顺势结善缘求庇护。在下路过陇右道,好奇便赶来凑个热闹。”苏墨染话锋一转,“白山主亲临此地,莫非秋水忘川也对这李南朝至宝感兴趣?” 白玲珑唇角一撇,男儿装束下隐约可见曼妙线条:“怎么就只能是秋水忘川,我落叶满空山没有资格与陇右道江湖共竞佛衣归属吗?” 苏墨染瞧了一眼,心神荡漾,想起了雨夜怀抱睡美人的场景,眼底不禁露出些许坏笑。随后一愣,连忙歉声道:“呦……在下失言,白山主见谅个。” 白玲珑居阶临下,察人入微,似是瞧见苏墨染眼底闪过的邪恶神色,哼了一声,又问道:“都说春风易老,墨染公子那句如沐春风,是在拐着弯说玲珑年华不复吗?” 苏墨染心想这姑娘还真是伶牙俐齿、得理不饶人呀,早知雨夜那晚就该多亲一口……他干咳两声,清了清嗓子道:“白山主误会了。此处春风,乃是来扫千山雪,归留万国花。是句里春风正剪裁,溪山一片画图开。是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苏墨染乱七八糟拽了一通诗文,观白玲珑神情,终于化险为夷。 白玲珑面露倦色,似乎对这位名满江湖的上虞四公子之首初初见面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