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如何进得了千金楼?孙厌生沿途一直思考着这个问题。如果朱老爷所言非虚,辟邪要杀花魁谢桥,必然会想方设法混入楼内,他究竟如何办的到呢?或者他根本未曾进楼,而是守在暗处伺机而动? 孙厌生苦思无解,来到千金楼前,看着楼阁上花枝招展莺莺燕燕的窈窕身形,自觉尴尬羞红了脸。低下头往旁边静谧小巷走去了。 小巷尽头右转是个葫芦口,也是千金楼后厨后门所在,偌大青楼吃喝用度,装卸货物,甚至平日丢放污秽之物,都经此门。故而这条死胡同也素来是乞丐们喜欢流连之地。辟邪就曾带着孙厌生来过两次。也是那两次,有幸远观花魁谢秋娘真容。 少年本着遇见同行、或者寻机与楼内打杂小厮探听消息的心态,双手拢袖坐在后门石阶上,眼神迷离困倦苦等许久,忽而不经意瞥见胡同里那堆肮脏杂物间似有只脚露在外面。 孙厌生生来惫懒,很怕麻烦,也不愿多管闲事。即使乞讨也秉承能睡不吃、能躺不坐的人生信念。他想当做没看见,可当他产生这个想法时已瞧了多眼,并且越看越熟悉。 心中悚然一惊,孙厌生慌张跑了过去,狗刨似的将那人从污秽之中扒了出来,确定是辟邪之后,孙厌生身体开始忍不住颤抖。他轻轻蹲下身,一双松散无神的眼睛闪烁着泪光盯着那张惨白的脸以及颈上残留的指印,少年唇齿微颤,一阵酸楚涌上心头,失声痛哭…… 越王城最繁华喧嚣的十里琅珰街上,有面无神色的乞丐少年拉着一块木门板穿街过巷,木门板上躺着一具冰冷僵硬的尸体,过路擦肩的人们生怕染了晦气,满脸嫌弃,纷纷捂着口鼻避让。众生百态,与少年生前乞讨时遇着的那些人上人一模一样! 街道一旁,人群中央,有个穿着青衫儒服、肩头处绣绘着几叶纤瘦绿竹的俊秀公子瞧见消瘦的乞丐少年拉着好友遗体过街的落魄状,又看到少年身后不知何时被人盯上的尾巴,顿时失了脸上的神采飞扬。 俊秀公子自然是苏墨染,三日前在云来楼偶然撞见故人,便‘顺路’相伴走了趟鸿都学宫。 故人名叫暮成雪,乃白鹿书院得意弟子,年轻公子闯荡江湖前曾在白鹿书院修身数年,与暮成雪志趣相投、共为同窗好友。那时的公子二八年华情窦初开,曾将其引以为红颜知己,山海更迭矢志不渝。无奈襄王有梦神女无心,最终只落得个纯粹单相思而已……后来苏墨染仗剑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看似公子风流潇洒不羁,实则却是不得已将那份春心萌动深藏海底,此次江湖重逢,如春风拂掠湖面又激起阵阵涟漪,唤醒当年千丝万缕,终究情难自禁。于是死皮赖脸纠缠一路,于城内购买两匹神俊,两人快马加鞭赶往鸿都学宫…… 说起鸿都学宫,位于上虞王朝东北方向的边陲之地,古老悠远。鸿都学宫的前身,是百年前十国乱世时代天下闻名的齐梁门学。当年齐梁国主开设学府授艺,三顾茅庐请晏春秋出山担任学宫第一任祭酒,以此吸引了天下十国俊彦人杰上千人之多,史称十国千贤,诸子百家汇聚于此,大放异彩,盛况空前。 随着上虞王朝一统天下之后,未能幸免于战乱的齐梁门学满目疮痍,当年盛景名迹都已如大江东去,十不存一。门学也因此荒废了多年,无人问津。直到数十年后,有位名唤李国初、自称千贤后裔的年轻学子访古至此,重新登上了那座屹立百年、战火中侥幸保存相对完好的旧书楼,与诸子百家藏书为伴,晨钟暮鼓,安居于此,这座饱经沧桑的古迹学府才渐渐有了人烟。 那学子道德文章,朝廷皆看在眼里,不忍圣贤学问就此蒙尘,于是降下一道圣旨给门学赐名‘鸿都’,任学子李国初为学宫祭酒,并以朝廷名义重新修葺学宫建筑,广告天下,招纳千贤之后,欲重肃百家学说。经营数年,倒也颇具成效,聚拢了数百俊杰,又随着李国初调任盛京城成为朝廷重臣,这鸿都学宫名声渐响、才重现世人眼前。后来民间隐有流传,东鸿都,西白鹿,一学宫一书院齐头并肩,被称为当世双璧,暂且不言…… “暮世妹,你如此着急从白鹿书院赶往鸿都学宫,莫非是轻尘兄要下山了?”疾行一日余,眼看学宫在望,两人便不再着急,苍山绿林间放慢脚程。身穿儒服瘦绿竹衫的年轻公子信马由缰,转过头看着身穿白鹿书院弟子青衿的暮成雪那张带着几分书卷气久违的侧颜,不由心花怒放。 “天下闻名的上虞四公子、青霄、南诏、轻尘,俱是星斗楼的十二境高手,我轻尘兄长不日下山闯十里剑气林,极有可能就此冲破桎梏,迈入日月楼绝世高手之列。苏兄身为四公子之首,曾十六岁入风雪楼境,俯瞰同代,天资悟性当世少有。怎的游历江湖数年,武功修为却荒废一旁,未有寸进?”暮成雪没有直接答话,而是眼角带着几分弯弯笑意,与苏墨染视线交汇,用一种老友重逢的语气调侃反问,“莫非江湖上好看的姑娘太多,苏兄应接不暇,将所学全都抛诸脑后了?” “暮世妹所言差矣。本公子能以风雪杀星斗,何须在意境界几何?”心上人面前,难免有些自吹自擂的年轻公子神采飞扬,随后故意倾斜半身、靠了近来,压低声音道,“何况江湖群芳纵好,在本公子心里,始终不及暮世妹之万一。” 暮成雪白了苏墨染一眼,神色羞赧:“数年未见,你这家伙果然还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