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人性最丑烂一面的孩子的通性,毕竟我也将莎乐美奉为偶像,对这一人物的理解是“哪怕自己失去生命也要获得掌控死亡的力量”。
“我不想瞒着你,伊尔德利……”他吞吞吐吐,几番踌躇后下定决心般把我从床上薅了下来。我随着他跑出几条街,任我怎么追问他都坚持我亲眼看到会更好。
他想的没错。没有语言可以形容我看到的这一幕。
最开始我以为泡在积水里的是服装店废弃的假人模特,那些扭曲僵硬的肢体在我的理解里只会是人造产物,但我紧接着注意到那些撑开皮肤的青紫伤痕,她们衣不蔽体,蒙上一层白翳的空洞眼睛像沾灰的玻璃珠。她们的死亡是如此朦胧。当我意识到这些曾是与我无异的活生生的女孩时,我出奇地镇定,没有胃反酸或者呼吸到血腥味儿,我只从心底感觉到一种绝不适宜的释然,它像葡萄藤一样长得飞快,攀附着我的喉管爬上来、像一勺粘稠的樱桃糖浆压在我舌头上。我沉默着抓紧了杰森的手,第一次深刻认识到死亡可以是种解脱。
哥谭似乎对死者有一种病态的迷恋,是的,我在说哥谭这座城市。她们在一个结霜的午后被发现,仿佛被置于一尊特意打造的冰棺中以供观瞻;而现在围观的人群多了,银币大小的太阳也就钻开了云层,暖融融的阳光将我们的影子拉长,它蔓延直到将她们完全笼罩,定下一种盖棺定论的基调。这些女孩终于还是被命运追上了。
塔利亚不在其中,但我想她某天就会在城市的某个角落冒出来。
拉响的警笛由远及近,芥黄色的警戒线被拉起来了,也该是时候了。一片混乱中我看见了那天给我冰袋的警察,他按在腰间的枪托上,脸上有很深的哀恸和不加掩盖的愤怒。他扫过人群,视线在看到我时候停顿了一下,我知道自己被认出来了,但他对我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就在我想要挤过去询问警方是否有头绪谁要对此负责时。
走之前我听见他的同僚叫他“戈登”。
路灯接连亮起,橘黄色的一小团光却在浓重夜色的比对下显得无比孤独,我没忍住打了个哆嗦,杰森揭开一边的大衣把我包进去,于是我们走路的姿势很像企鹅了,但这样很温暖,我们都假装没感觉到碍事,继续慢慢向家的方向走去。我把脖子缩紧领子里,是一副好像觉得冷的模样,但其实是担心自己忍不住抬头看他——如果我们的视线撞在一起又该怎么办?但我们的手最后牵到一起。
他手指上的几处茧磨得我的掌心热起来,我感觉自己坐在一丛火旁边,杰森握住我的手拉到他的心口,现在腾起的火苗如丝带一般在我手下温顺地涌动了。我的额上出了点汗,这是退烧的迹象。他将我的头发向后拢去,头几乎是放在我的肩膀上了,我被更完全地环住。礼尚往来,我偏过头亲了亲他的下巴,他的喉咙里发出惬意的呼噜声。
不需要有任何交流,一个眼神我们就能领会对方的意思。我愿意一直这样走下去,但在一间救济屋前,他带着我停下了。望着里面一片漆黑的玻璃,他轮廓分明的面孔也被阴影笼罩,我有预感他接下来要说的不会是我想听到的。
“你知道,黑市上的器官货源大半来自我们这里,老约翰喝了‘好心人’给的一杯啤酒,再醒来就被割去了一个肾,他前几天死于伤口感染,在这之前很是痛苦地挣扎了几日。”他的声音平静,但是握住我的手收紧了,我的嗓子也紧得厉害,忐忑等待他的后文,这种事情被提起总是有寓意包含在其中的。
“我需要你对我保证,伊尔德利,如果有一天我再也没法有尊严地活下去,你会做彻底了结我痛苦的人。”
“你的意思是?”
“杀了我。”他的语气平常得像在说“今天天气真好”。我悲哀地发现这个约定是多么有诱惑力,尤其在今天下午之后。
得体的死亡居然也是一种奢侈,这个事实像屋檐下的一柱冰凌击穿我的心,我们都知道真正的怪兽永远不会消失。猛然袭上心头的恐慌使我本能抓住能企及的东西,杰森被我用力拉了下来,在他不明所以的目光里我踮起脚用自己的嘴唇碾压他的,唇齿的磕碰甚至让我尝到点铁锈味儿,这初吻与美好丝毫不挨边,但相当有纪念意味,它告诉我们爱情和死亡挨得有多近。
然后我深深看进他的眼睛里,也将自己的灵魂剖析开来:“我发誓。而它反过来也成立,如果未来我落入这般境地,我也希望能死在你手上。”
七年后的现在,我履行约定已经杀过他两次,但如果再来一次,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再下得去手。
可只活在担忧中,我是成为不了现在的自己的。这不是我的作风。
最后将杰森的面容在心里描画一遍后,我下床,梳洗,出门,投入新一天的工作。
几天后我成为了一起集体诉讼案的代表律师。某个公关大佬被揭露出来在组织、强迫女性□□,背后有哪些资本支撑这一行径尚在调查中,我怀疑他是个替罪羊、是被推出来以保全更有权势的其他人,但各种证据都板上钉钉了他是主谋,我能做的只有尽可能多地为受害者索要赔偿。
时间过得飞快,我埋首在雪崩一般哗啦啦涌来的文件里,突然意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