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断是在坊市间,采购制作一阶中品符箓之灵材的时候,接到的纪姓女修之传讯。 他行至道路偏僻的角落,取出储物袋内,闪烁的传讯符,先是眉头轻皱,猜测一番纪姓女修传讯给他的目的,这才将灵力注入其中。 “沈道友,速来凤鸣坊,有要事相商。” 一道低哑的声音,在沈断脑海响起。 他收起此枚传讯符。 ‘让我去凤鸣坊?’ 沈断在偏僻的角落,踱步几圈。 他身形一顿。 当前他之所以能够不参与驻防各岛,便是因为他成了纪姓女修所在小队的符师,是以不论纪姓女修此次寻他的目的是什么,他都必须按照此女所言,前往凤鸣坊一探究竟。 沈断长出一口气。 他眼见左右没什么人,一拍腰间的储物袋,取出掩息袍,胡乱套在了身上。 一丝甜腻的血腥气,钻入他的鼻翼。 此件掩息袍,乃是白玉狮子楼从身死之修的身上扒下,转手又低价卖给了他。 这还是他得到此掩息袍以来,第一次穿在身上,他运转功法,催运体内的灵力注入掩息袍,立时一种奇异的感觉,出现在他的感应中。 就好像他这个人,彻底消失在了原地。 他身上的灵力波动,已变得无不可查, 沈断迈动脚步。 他自僻静之地走出。 左右立时有几道目光投射而来。 这几道目光,只见一道笼罩在黑色掩息袍之下的匀称身形,倏忽之间汇入了人群,眨眼便无踪。 望川岛,北侧码头。 人头攒动,彻地连天。 若说曾经望川岛四个码头之中,规模最小的,就是这北侧的码头,但随着司空家在北边新开荒了几座岛屿,北侧码头的规模也越来越大。 而今。 北侧码头已是司空家最大的码头之一。 不止望川岛的修士,在此出海,还有许多小型修士家族的商船,在此地中转。 如此一来,自是需要大量的劳动力。 许多小型修士家族雇佣不起低阶修士,作为廉价的劳动力,只要用超高的银钱,吸引了沿海许多年轻力壮的凡俗男子,拖家带口来到望川岛的北侧码头附近定居,以供驱使。 望川岛很大。 北侧码头的范围,包括几座建造灵舟的庄园,加上围居码头的众多修士,以及凡俗之人的房屋舍,总体占地有三四百里方圆。 北侧码头的中心处,是由司空家的几位阵师一同出手,打造的一体化巨型港口。 沈断来到此地的时候,被这里的人流量吓了一跳,他挤了半天,才寻到一条出海前方凤鸣岛的船。 几刻钟后。 沈断立于船头甲板之上。 他回看后方。 一种震撼之感,出现在他的心底。 直到此刻,沈断的心中,才对这个世界的广袤程度,有了一丝更加清晰的认知。 毕竟天地再广阔,也仅仅是他眼中的几多风景,而眼前这座司空家的码头之上,那瞧不见边际的人群,却是能够撼动他的内心。 这不是聚成一团的蚂蚁。 也不是遍地的落叶、海域的浪花。 而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其中大多数人的背后,都有父母妻儿。 如此算来。 沈断一时间都难以估量望川岛的北侧码头附近,聚居了多少炼气低阶的修士、多少的凡俗百姓! ‘只是这座码头,已相当于我穿越前的一座小型城市,多少人在这里挣扎活着?又有多少人在这里醉生梦死?若是如同那年一般的凛冽寒潮再次到来,这些人能活下来几成?五成,还是三成?’ 沈断的眉头紧皱。 半晌。 他自嘲的摇摇头。 悲天悯人,是那些真正大人物的事情,还轮不到他这个小小的炼气六层之修操心。 沈断收回目光。 他透过黑袍观察起了甲板之上的情形。 修士的数量很少,稀稀拉拉的或站或坐。 有几个凡俗百姓从甲板下跑上来透气,马上又被赶了下去,其中一个黑脸的小娃娃,不慎跌了个跤,乌黑的小手,划过一旁修士裤腿。 黑脸的小娃娃撞破鼻头,哇哇哭了起来,一旁皮肤粗糙的凡俗女子,似是这小娃娃的母亲,抱着两个孩子回转,她扯过小娃娃就要走。 那本来在甲板上享用灵果的白衣女修,神情冰冷,她眯了眯眼,也不看裤腿之上黑色的手印,霍然起身,就朝着那小娃娃猛地踹去。 “贱种!安敢弄脏某的衣物!” 白衣女修狠辣刁钻的一脚,带着劲风。 她虽未催运灵力,但久被灵力温养的肉身,含怒一脚下去,只怕这黑脸的小娃娃必会当场毙命。 嘭! 白衣女修眯了眯眼。 “不过是弄脏裤腿,又不是什么大事,这位道友的反应过激了吧!”一道黑影掠过,一位方脸男修上前,将白衣女修踹出的脚挡下。 那独自一人带着三个孩子的凡俗女子,直到此时,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她麻木的脸微有波动。 “仙师!仙师饶命!” 她带着三个孩子跪下,磕头求饶。 沈断远远瞧了几眼。 ‘这他娘的,修士里的心理变态这么多吗?那小孩碰她个裤腿,她就要人性命,是有什么洁癖还是怎地?’他眼见方脸修士,快要和那白衣女修打起来了,也同左右的修士上前围观,瞧起了热闹。 左右的修士议论纷纷。 “这位道友有些暴躁了吧!我辈修士怎可如此心胸狭隘?周道友,咱们一并上前,劝上一劝如何?” “善!胡道友此言甚和周某之心!” “两位道友,这女修与在下有过一面之缘,近日来,迁移到外海的修士家族阮家知道不?阮家的那位老祖,可是结丹境的修士!最近听说司空家准备把包括望川坊在内的一半望川岛,都割给阮家!这女修,就是阮家的一位嫡系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