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骂骂咧咧的话语声交杂传来。
尘封已久的梦魇仿佛卷土重来,榻上之人浑身颤抖,双手无意识抓紧了身下的床榻,指间已隐隐渗出血色,她却好似毫无所觉。
又一道摔砸声落下,短暂停顿,男子语气更暴怒几分。
“好啊,你还敢躲你躲我就打她,我看她能往哪儿躲”
女子话语声忽而变得凄厉,“你别动她她也是你女儿”
“谁知道是不是你和别人生下的野种”
“你再敢动她我就死给你看”
“有本事就去死”
一瞬安静,一道碰撞声忽响,闭合的房门似被什么东西猛然撞了一下。
紧闭的双眼蓦然睁了开,锦雀红着眼冲下榻,直直撞开房门,用尽全力往门外人身上打去。
楚流景疾退几步,避开了房中人撞来的身躯,而躲闪之间脚下却不防踩了个空,身子趔趄着朝后倒去,恰被一只手轻轻揽了住。
她怔了一怔,转过头看向身后人,眸光轻轻摇晃,而后若无其事地站起了身。
“多谢卿娘。”
一切吵嚷与怒骂都消散殆尽,望着眼前情形,锦雀怔然片晌,松开了紧攥的手,带着血丝的双眼一点点变得黯淡。
原来都是虚假的。
原来只是为她演的一场戏。
原来一切早已成了如今模样,
她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能改变。
脚步声轻响,一道身影徐徐走近她身旁,燕回看着眼前惘然若失的女子,轻声道“你做到了,宋蓁。”
眼睫一颤,锦雀倏然抬头望向眼前人。
自从阿娘去后,已经许久未再有人唤她宋蓁
蓁蓁,是草木丰茂的意思,阿娘每每笑着唤她,都说希望她能如这桃花谷的野草林木一般自由疯长。
可她终究没能自由,反而成为了困于笼中的一只锦雀。
眼里沉积的酸涩愈发明显,仿佛推迟了许多年的悲痛都于此刻尽数倾泻,一滴又一滴泪落了下来。
锦雀闭上了眼。
“我什么都没能做到”
燕回摇了摇头,“你救下了自己。”
微弯的脊背轻轻颤抖,锦雀抿紧了唇,话语声低哑。
“已经太晚了。”
已经太晚了。
一切从十八年前起,就已然晚了一步。
那是草木葳蕤的一个春日。
晨光乍泄于山谷,咿呀的啼哭声于破晓时响起,桃花谷中多了一名名叫宋蓁的女婴。
宋蓁家中并不富裕,父亲宋仁是一名猎户,只能靠山吃饭,却因少时腿受过些伤,手脚不便,每每总是空手而返。
母亲宋姜氏是书生之女,读过几年诗书,可生来体弱,时常患些小病,为了省下买药钱便开始自学草本经,闲时也会在山中采些药材卖与村中人,以补贴家用。
自宋蓁有记忆起,宋仁便总是满身酒气,宋姜氏偶尔劝丈夫少喝些酒,便会招来一顿打骂,斥她体弱败家,还生了个累赘,不似别家娘子争气。
宋蓁被母亲护在怀里,自缝隙中往外望去,见着面目狰狞的醉汉不断破口大骂,畏惧的心思如藤蔓般爬满了她所有思绪,于是低下头,丝毫不敢吭声,只偷偷抓紧了阿娘的衣袖。
日子在一声又一声打骂声中度过,宋蓁渐渐长到了开蒙的年纪。
宋家并无银钱送她去村中的私塾读书,宋姜氏便用枯枝代笔,在地上写下一个又一个字,教宋蓁习字。
而她教的第一个字便是宋蓁的“蓁”。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蓁蓁便是草木丰茂的意思,阿娘希望你能像这满山野草一样自由茂盛。”
宋姜氏说罢,摸着女儿的头笑了起来。
日光落在那张带着伤的脸侧,为女子温柔的面容渡上了一层和暖的金边,叫尚还年幼的少女好似见到了天底下最美的仙子,于是也跟着笑起来。
宋蓁时常觉得,倘若没有后来发生的事,她与母亲相依为命,日子虽然苦了些,却总还是过得的。
只是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宋蓁学东西极快,当她长到十岁时,宋姜氏已没什么可教的了,但她不忍叫女儿像她一般半途而废,于是去求了村中唯一的教书先生,用积攒许久的药材换来了一本经传。
“明年开春后会有城中的女师前来选生,蓁蓁这般聪慧,定然能过文试,若过了文试,往后便能去沅榆城中修学,阿娘也随你一同去,就再也不必每日前往谷中采药了。”
宋姜氏说这话时笑得灿烂,仿佛窗边探出的一支红梅,令年岁尚幼的宋蓁也生出了些许期盼。
谁知此事被宋仁得知,当即大发雷霆,怒骂她抛头露面不知廉耻,拿起木凳便砸了过去,宋蓁想要护着母亲,却也被打来的木凳砸晕,等再醒来时,宋仁已不知所踪,而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