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平城,见到他的人无不恭敬地喊一声“戴先生”,用着巴结的,讨好的,各式的语气,那眼睛里贪婪的,谄媚的神情,看的多了,也厌烦了。眼前这张脸,这双眼睛,明净纯洁,稚气天真,不沾惹半分算计,明明白白坦坦荡荡,不带任何索取,也不怕被人看。
戴远知将洒水壶挂去墙上,随着他的动作,茉莉留意到那面墙壁上的牡丹图是由玛瑙,绿松石,玉髓等宝石镶嵌而成的,却只是用来挂了几个洒水壶,和几把松土用的工具,实属大材小用。
茉莉这么想着,见他并没有答话,只半倚着墙面,看着她。要说是看,这目光又不单只是看那么简单,更像是审度?茉莉不确定,或许他是没听明白,正当准备再问一次时,男人开口了,“我带你去。”
他声音温温的,衬衣好看,鞋子好看,就连……手指也好看,往那一站,说话的样子,看人的神态,气度和平常人家的下人大不相同。茉莉疑虑着,又想,其实武罗长得也好看,虽然不能同眼前这位比。从宋太太别具一格的审美品味也能看出来,她挑选的佣人自然是最好的。
这么一想,心里的疑虑也就打消了。茉莉道了声谢后,又觉不妥。下次来看宋太太,再见到他,总不能这样没有称呼的乱喊,太不礼貌。似随意般问起:“你叫什么名字?”
戴远知正要迈步往前走,闻言一顿,侧头看她的时候,余光瞥到几株直颈矗立的红花。
石蒜花,又叫彼岸花。佛曰:“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定因果,缘注定生死。”他从不相信这些梵语,当下却不知怎么的,突如其来的,浑诌出一个名字:“赤华。”
茉莉一呆,将名字默声念了念,直觉古怪。总不能当着初次见面的人说“你名字真奇怪”,他是宋太太的佣人,却不是她的。想着,将话吞回了肚里。
茉莉跟随戴远知到了后院。武罗拿着扫把清扫落叶,扬起的尘土扑在一双黑布鞋前。武罗扔下扫帚正要迎上。
戴远知侧过身,对茉莉道:“我先回去了。”
“好。”茉莉微笑颔首。
武罗立时顿住脚,那声差点出口的“戴先生”消弭进了喉咙里。
戴远知朝茉莉微微点头,转身返回。
“武罗,”茉莉走至前去,“宋太太在房里睡觉,她醒来了,你跟她说我回去了,明天要加班,只能后天来看她,还要听她讲故事的。”
武罗是聪明人,也是戴先生特意安排在老太太身边照顾着起居。看这情形,他猜想黄姑娘大约是还不知道刚刚那位就是戴先生,不然黄姑娘的态度不会这么随意。这姑娘她是对他一个下人都彬彬有礼的性子,见了戴先生,不会是这样的。
除了宋太太,武罗还没见过戴先生对谁这么客气的。想必是因为这位是宋太太的客人才如此。
茉莉说完,发现武罗并未回应,看着像走神。“武罗。”茉莉叫了一声。
“啊,”武罗回魂,“黄姑娘您说,我听着。”
茉莉无奈一笑,“我刚才的话你都记住了?”
武罗连连点头,“记得记得。”
“要原话转达给老太太,”茉莉对他挥挥手,“我先走了。”
“我送送你,黄姑娘。”
“不用。”
步出院门,茉莉顿足。
前头大枣树下停着辆黑色轿车,进来的时候还没有的。车屁股正对胡同,是谁的车这么明目张胆停在这儿?茉莉困惑着,想走的更近些看得清楚,走两步忽留意到驾驶位的车窗半开着,黑洞洞玻璃反着天边余晖,里面似乎坐着个人。
茉莉吓了跳,连忙止步打消念头,拐个弯进了胡同里。在她转身的同时,绚烂的夕阳照亮前方的路,黑发黑裙上像沾了一层金粉涂料,薄薄的打上了一层。她的步伐轻盈,融在晚光里,仿似天边绽开的一朵茉莉花。似乎也已完全地忘记了刚刚车上的人。
05
改革开放以来这短短二十年各行各业都在蓬勃发展着,纸媒的发展更是日新月异,光是报纸种类就以每年一百的增量,增长到了目前为止的两千余种。茉莉所在的民汇报社也是这增量的其中之一。
这是一家年轻的报社,主编谢维是《平城早报》这家最早一批成立的报社的创立人之一,旨在打造“百姓故事”,收集民间故事,讲述百姓喜闻乐见的趣事、乐事、家常事,真正的扎根于民。
不同于别的报社将办公地放置于CBD写字楼,民汇社另辟蹊径,买下城东的居民楼,打通南北朝向和上下两层,做了一个复式嵌套,形成一个楼中楼。一楼办公,二楼用来休闲,以及领导接待贵宾专用区域。
地板全用红漆实木,每个办公室一部座机。在那时流行的国外统一大办公区,把员工集中在一起以达到节省空间的目的,设备标准按照国际标准化来的大环境下,民汇社却依旧延用了传统的室内装修。修整完毕后,同行和领导来参观后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