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才在场中说过自己的名字，他只听了一次就记住了吗。可他到底是贵族，表面光鲜，背地乔装打扮，在最混乱的街道上游走着的道貌岸然的家伙。

将她买下的人，会不一样吗？

媞妮终于抬头，这一次，她看清了。月光落进牢狱的窗户里，在这最脏乱的地方，她看到了一个无比美丽的存在。阿波罗的金发，玛尔斯的双眸，维纳斯的面庞，就像是神明。

“认出我了吗，”金发的青年笑着说，“好久不见，媞妮。”

在青年说出这句话后，媞妮反应了过来：“你是，你是小迪奥吗！”

迪奥·布兰多愣了一下：“这个‘小’是不是应该去掉。”

媞妮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她比迪奥大一些，他离开时两人还差不多高，如今她倒成了矮小的那个，而且是矮很多。

无数片段闪过脑袋，媞妮一时不知要说什么，眼泪则扑棱扑棱掉得更多了。

“我以为你走了。”她说。

“是，”他说，“我被乔斯达家收养了。”

千言万语，难以表达，化成了一个哭着的笑脸。

“太好了。”媞妮按着青年的手腕：“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迪奥·布兰多有一瞬怔神。

方才杀死奴隶商人，在看守者眼中是出于怒气，但迪奥只是不想这伤人日后找他麻烦。

他见过太多贵族买下奴隶，商人日后多嘴或要挟的例子。

而要一个人彻底闭上嘴，唯一的办法就就是送对方去死。

他对媞妮的感情，在见到她的那刻已是最盛，出于一定的冲动将她买下，则是来自占有欲。在母亲死后，她曾帮过他，一直多少照顾着他，可媞妮到底是下层人，小小的怜悯就算侵袭了迪奥·布兰多心中的一小片位置，也不足以让他动真感情。

可听到媞妮因他还活着露出笑容的这刻，一种奇妙的感觉自迪奥的心中升起。只能用美妙来形容，他甚至想再听她说一遍。

“走吧，”他说，“先离开这里。”

“可是，我的家人还在他的手上。”媞妮看着地上的血迹，只觉得恶心。

“放心，”迪奥说，“我会安排好。你现在需要休息，去到乔斯达家再说吧。”

7

乔纳森·乔斯达撑着脑袋，坐在车子的一角，欲言又止。

迪奥·布兰多侧躺在他对面，除了身上沾到了些血迹外，和往日别无二致。他注意到乔纳森的神情，可也不主动开口，也无法想想他没有血缘的兄弟脑袋有多少个问号在生成。

追求完美又好强的迪奥，来到乔斯达家后就不曾踏入平民区一步的迪奥，能和狐朋狗友在学校里大谈女人却将解决生理需求当成任务的迪奥，从来就看不惯他买奴隶回家的迪奥，脑袋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竟然买了一个奴隶回去，而且还是女性。

虽说就连乔斯达，也为女性在场上表现出的镇定与勇敢感到震撼，可迪奥从来都不像是会为他人正直的品质动摇之人。

怎么办，好想问，但今天生的气不能就这么过去，又关系到艾莲娜，更是不可以。

乔纳森咬住嘴唇，扭头看向旁边。对面的迪奥·布兰多忽然阖上了厚重的抄本。

“媞妮，”他像是在自言自语，“是我来到乔斯达家前认识的人。”

乔纳森转动眼珠，没有扭头，到了这时候，他也才发现自己竟然什么话都说不出。

想笑迪奥终究也和他一样买了奴隶的事，然而迪奥今日又确实冒着生命的危险，从蟒蛇的口中救了人。

在沉默后，乔纳森开口：“她是个美丽的人。”

“美丽？”迪奥想到媞妮和没发育似的身体，不太能肯定乔斯达说的美丽是什么：“嘛，就是这么回事。我会把她留在乔斯达家，父亲那边我也会去说明。”

“噢，”乔纳森接道，顿了顿，“随便你。”

他怎么都想不到，迪奥会将以前认识的人带到现在的家。他从不认为迪奥对来乔斯达家前的生活有过丝毫留恋，哪怕嘴上说着怀念的话，迪奥也从来不曾回去看过一眼。

早年其他贵族青年中也对迪奥的出身有不满的人，如今都闭上了嘴，至少不会当面提，不给迪奥面子。而迪奥偶尔主动提起过去，多少是为了表明他比其他人了解平民生活。

这么些年，乔纳森以为自己看清了迪奥，可今晚发生的实在不可思议。

只能说，迪奥·布兰多终究还是一个人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