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陈宗海和郑畋两支人马并做一支,一起往小渔村走去。
进入小渔村是没有官道的,要翻山越岭,陈宗海也只能下马牵着走路。
至于郑畋,他下乡压根就没骑马,把自己的宝马直接寄存在附近镇上的车行马,换了一头青牛赶路。
既然都已经乔装了,再牵一匹马,那不成四不像了嘛,只有青牛才配葛衣草鞋。
他们要去会会那位隐士之后苏大娘。
“宗海兄,你瞧这片土地,已无半点稻瘟痕迹,那位苏大娘本事不小啊。”郑畋指着道路底下的田地感叹。
陈宗海亦是连连点头:“文台所言极是,苏大娘确实了不得。某常听人言,得过稻瘟之田,枯黄一片,除了全部连根拔掉重新种之外,别无他法,不知道此处是不是这么处理的。”
郑畋道:“不会。农民没有那么多备用粮种可种,育苗也没有那么快的,此事难以作假。”
“也是,是某想当然了。”
两人一路聊着,翻过一座高坡,隐约可见旁边坡地起宽垄,有人在耕种。
绿油油的一片,十分喜人。
郑畋驻足观察,神色若有所思。
沉吟片刻后,他开口问道:“宗海兄,你可认识眼前这片宽垄坡地上在种植何物?”
“这……陈某孤陋寡闻,倒是不知了,还请贤弟赐教。”
陈宗海的农业知识比郑畋差得远了,毕竟他的志向是当大官,被赶来做这芝麻小官,实在是因为现实太骨感。
在科举及
现在能认识一些农作物,还是因为自己身为县尉直接负责收农税,才勉强认识了一些。
郑畋又问身后双方的手下仆从:“你们有认识此作物的吗?”
众人纷纷摇头,表示不知。
郑畋于是道:“宗海兄,待郑某前去请教一番。”
他是个不耻下问之人,笃信“三人行,必有我师焉”。眼下遇到完全不认识的农作物,好奇心起,立刻就要去弄明白。
初唐的时候,农民种什么田,朝廷都是有规定的,稻麦麻等等都要按规定种足了才行,瞎种是会被强制拔掉的。
到了现在晚唐,均田制早就没了,税法也改成了两税法,再加上藩镇割据,中央集权下降,农民的自由度也就变高了,可以种一些自己想种的。
但这么稀奇古怪的藤叶,郑畋还是头一次见。
在几人爬上坡地,沿着墒渠往上时,正在埋头扦插的苏青青也察觉到了。
她直起身,往下看去,正好与郑畋目光相接。
“原来是她。”
“原来是他。”
两人心中不约而同泛起这句话。
今日的苏青青穿着一套张氏给她的打满补丁专为下田的衣裳,从背后看,确实难叫人认出来。
但一转回头,她那张与寻常村妇完全不同的脸,就显露出来了。
郑畋在距离苏青青身前五米处停下,遥施一礼,自报家门道:“在下荥阳郑畋,途径此处,瞧见这几片田里种的农作物甚是罕见,特来请教。”
荥阳郑畋?
难道是那位晚唐最后的名相,给唐皇朝又续了三十年命的郑畋郑台文?
苏青青之前专门查过循州资料的,县令是谁并无记载,但是刺史郑亚却记载地清清楚楚。
追随郑亚而来的其子郑畋,自然更是有着无数史料记载。
只是她想不到,眼前这位会是郑畋。
这……也太好看了吧。
不过也对,历史上确实记载他是个美男子。
苏青青没有脱口反问,只是因为习惯了寡言少语而已,内心是十分震惊加好奇的。
但毕竟多说多错,身为明星想要不被人抓住话柄,凡事就要三思而行。宁可反应慢一些,也绝不能不经大脑脱口而出。
见眼前的小娘子呆愣愣地看着自己,目光怪异,郑畋不由微微扬了一下眉。
苏青青回过神,想了想,开口确认:“你是今年刚到循州的刺史家的人吗?”
大中二年——也就是她穿越的今年,郑亚被贬循州当刺史,其子郑畋随侍左右。
大中朝是牛党天下,凡李党亲旧多废斥之,畋久不偕于士伍。
这都是历史记载中的内容,苏青青专门查过的资料,记忆犹新。
郑畋闻言哑然失笑,这话问的有趣,遂笑着回道:“在下正是今年刚到循州的刺史家的人。”
边上帮助苏青青一起来种田的张氏、田有米等等小渔村的人,一听来人是刺史家的郎君,当即慌得手足无措,纷纷拜倒。
刺史啊!对于老百姓而言就是天大的官,高高在上,遥不可及!
“诸位不必多礼,郑某如今也不过是一白丁罢了。”
苏青青倒是没有因为对方的身份而自乱阵脚,只见她蹙眉思索了片刻,又再次确认道:“你是郑畋,是字号台文的那个郑畋?”
“大胆刁民,岂可直呼台文贤弟姓名。”跟着郑畋一起上来的陈宗海眉毛倒数,直接斥责了。
在等级森严的大唐,平辈之间直呼其名都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一般都是称官职或者表字,更遑论下位者对上位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