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里的这场极乐盛宴上,耳听马车里的江浊浪突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所有人都是一惊。 右首下位的史姓富商,更是惊讶地从两名少女怀中站了起来。 停在半路上慕容公子则立刻和席间的谢王孙交换了一个眼色,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一阵狂喜。 就连马车前面的南宫珏也惊得目瞪口呆,忍不住回头望向被帷幕覆盖的车厢。 所有人惊讶的都是同一件事 ——江浊浪方才以蓬莱天宫白轻雪的名义对天起誓,说少保并未留下什么【反掌录】,更不可能在他身上。 对此,在场众人本来已经相信了七八成。 可是就在慕容公子准备上前搜查、从而证实此事之时,马车里的江浊浪却突然出声阻止,而且还要应允对方之前提出的【琴】、【棋】、【书】、【画】四场赌局? 显而易见,这位江三公子分明已经不打自招,承认了此刻的马车之中,甚至是他身上,确确实实藏着见不得人的物件。 而这一物件,除了传闻中少保临终前留下的足以【席卷天下,易如反掌】的半部【反掌录】,还能是什么? 想明白了这一点,席间众人当然欣喜若狂。慕容公子忍不住长声笑道:“想不到多年未见,江兄发起誓来,竟如家常便饭般随意,佩服!佩服!” 正中席位上的谢王孙则是微微一笑,说道:“江兄既已承认,不妨便将身上的物件拿出来。何苦多生事端,徒伤和气?” 车厢里的江浊浪默然片刻,缓缓问道:“如此说来……各位是要……明抢?” 慕容公子微微一愣,再次和谢王孙对望一眼,随即朗声笑道:“江总这话从何说起?大家相识一场,又皆是体面之人,岂能效仿市井乡野之辈,行血溅五步之举?” 说罢,他便稍整衣衫,缓步退回席间左首上位,指向右首下位那史姓富商,介绍说道:“这位史员外,可是江南地界的有名人物。世人都说嘉兴府里每十间药铺里,便有一间是他家开的,其财力之厚,可想而知。 便在不久之前,史员外机缘巧合之下,意外收到一幅古画,却又吃不准真伪,所以专程前来请谢兄鉴定。 说来也巧,史员外前脚刚到,后脚便有江三公子复出的消息从钱塘传来。于是我与谢兄略一合计,索性便请史员外带画同来,恭请江兄这位当世大才来做鉴定。” 那史姓富商眼见终于说到正题,急忙点头说道:“正是正是,烦请江三公子品评一二!”说着,他挥手招呼,身后便有两名奴仆捧出一卷画轴来。 江浊浪却不接茬,反问道:“这便是……第一题?” 慕容公子笑道:“不错,琴棋书画,画书棋琴,这第一局便是以【画】为题。只要江兄能够鉴别出此画的真伪,就算胜出此局。” 顿了一顿,他又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说道:“当然,此画究竟是真是假,我与谢兄早已有了定论,就看江兄是否也能答对了。” 马车里的江浊浪沉吟半晌,终于说道:“即是如此,便请……史员外以画示之……” 史员外连连点头,两名奴仆当即展开画卷,竟是一幅长达三丈长青绿山水画绢本,色彩绚丽,用笔精细。其间江河烟波浩渺,群山层峦起伏,加之以渔村野市、水榭亭台、茅庵草舍、水磨长桥,分明是一卷江南山水之景。 然而江浊浪显然没有下车之意,甚至连车厢帷幕也不曾掀开。两名奴仆见状,只得一路举着画卷来到马车前,好让车里这位两三公子仔细查阅。 坐在马车前的南宫珏虽然不善书画,终究也是富贵人家出身,见识自是高人一等。眼见三丈长的画卷古意盎然,随处可见密密麻麻的印章,便知不是凡品。 他再细看卷末题字,跋文曰:“政和三年闰四月八日赐。希孟年十八岁,昔在画学为生徒,召入禁中文书库,数以画献,未甚工……” 刚看到这里,忽听一阵几案翻倒、瓷器碎裂声,却是左首下位那个一直不曾言语的老学究,竟突然从席位上跳了起来,一脸惊惶地指着这幅画卷,颤声喝道:“岂有此理……你这是……北宋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图】?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南宫珏心中巨震,急忙凝神再看 ——传说中【千里江山图】的大名,他当然听说过,难道当真便是眼前这幅? 对此席间众人大都笑而不语,只等马车里的江浊浪答复。 马车里的江浊浪却默不作声,也不知是否正在仔细查阅。 如此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工夫,慕容公子便向史姓富递了个眼色,史姓富商会意,一拍双掌,两名奴仆立刻将画卷合拢收起。 谁知这边的南宫珏和江浊浪还没说什么,那老学究反倒抢先怒喝道:“急什么急?且容老夫再看看!” 慕容公子立刻打断他的话,遥声问道:“既然画已看过,便请江兄鉴别真伪。” 不料他刚一问出口,车厢里的江浊浪竟不假思索,低声回答道:“假的……” 这话一出,慕容公子和谢王孙都是一愣,那史姓富商更是脸色大变,脱口说道:“这……这可开不得玩笑!整整五百两黄金!又岂是……岂是你江三公子一句话,便能作数的?” 江浊浪轻叹一声,缓缓说道:“莫非谢兄和慕容兄……竟以为此画是真迹?如此一来,倘若在下也说是真迹,那么……只需史员外这位主人随便编造一个故事……一口咬定此画只是仿冒赝品,自然……便可判定……是在下猜错,输掉此局……” 他一口气说出这许多,话到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