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三个人都没有睡好,尤其是开欣。 看到从虎头帽里掉落出来的这一截断指,她当场就被吓得尖叫起来。 尽管草原上的孩童经常玩一种名叫【沙嘎】的游戏,乃是用各种骨头制成的玩具,但那到底只是羊骨牛骨。而这一截断指,却分明是来自一个只有四五岁年纪的孩童之手。 可想而知,其木格那位在边境做生意的丈夫,每年托人带回来的这些东西,根本就不是从中原购买,而是烧杀抢掠回来的。包括这一顶虎头帽,同样也是如此。 他们甚至能够想象出当时的那一幕画面 ——一个只有四五岁年纪的汉人孩童,用手抱着自己头上这顶虎头帽,在满耳的厮杀声中茫然前行,最后终于倒在刀剑之下,然后被人从他的尸体上取走了这一顶虎头帽…… 这不仅是一截断指,也是一个四五岁孩童的性命,乃至是一户人家的性命,甚至是一个村落、一个城镇所有百姓的性命…… 为此,江浊浪和小雨安慰了开欣好久,才连哄带骗让她在床上睡下。 随后两人也没有多说什么,各自满怀心事,准备歇息。 但不知是不是因为今夜听到的、看到的这些事情,导致小雨的心情不太畅顺,体内寒气的发作又比往常来得更加严重了。 江浊浪见她支持不住,只能将她揽入怀中,用他们两人的身体共同承受这一份寒气。 可这一次,就连身躯早已没有多少知觉的江浊浪,也有些承受不住她体内这股日益严峻的寒气了。 朦胧中,小雨感受到了江浊浪身子的颤抖,不禁颤声问道:“你说……最后是……你先死,还是……我先死?” 江浊浪没有回应,只是咬紧牙关,没有发出一丝呻吟。 不管他们两人谁先死、谁后死,终究都是要死的 ——只要开欣能够死在他们的后面,能够开开心心地生活下去,那就已经足够了…… 寒气一丝一丝侵蚀,时光一点一点流逝,突然间,小雨竟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这种感觉,就仿佛是正在被人从暗处窥探,从而令此刻的自己和江浊浪两人彻底暴露在了对方的视野之中。 莫非是部落里面那些心存好奇的牧民们? 然而小雨很快就否定了这个答案,因为她根本没有察觉到此时的帐篷内外还有旁人 ——除了自己和江浊浪,以及在床上熟睡的开欣,帐篷里面再没有第四个人;而帐篷之外,方圆数丈的范围之内,也同样没有旁人存在。 难道是自己体内的寒气冻坏了神识,以至产生错觉? 小雨再次集中心神,凝神辨别 ——这绝不可能是错觉,而是一种不可名状、却又实实在在的感觉! 而且正是因为自己的这种感觉,她才能够一直活到现在。 小雨陡然惊醒,睁开双眼。 不料伴随着她的这一睁眼,那种被人窥探的感觉立刻消失,就仿佛根本不曾存在过。 惊疑之余,小雨只能望向面前的江浊浪。 只见帐篷里微弱的油灯光照下,江浊浪不知何时也睁开了双眼,却只是默默望向帐篷的门帘,眼中目光意味深长。 小雨略一迟疑,终于还是强忍体内寒气,颤声问道:“你……也感觉到了?” 江浊浪微微点头,认同她的这一感觉 ——也就是说,方才那一刻,的确是有人躲在暗处窥探过他们两人? 小雨不禁喃喃说道:“那人的修为……非但在我之上,甚至……在你之上……而且,他身上的气息,似乎……还有点熟悉……应该是……以前见过……” 话到此处,她就已经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果然,江浊浪已接口说道:“是……是他……” 小雨没有再说话。 不管怎么说,对方刚才的这一番窥探,显然并没有什么恶意,又或者说暂时还没有恶意 ——否则的话,趁着江浊浪和小雨此刻正在全力对抗【定海剑】残留的寒气,无疑是向他们两人下手的最佳时机。 甚至,对方根本就不需要等待什么时机,因为即便是江浊浪和小雨加在一起,也不可能是此人的对手 ——对于这一点,小雨至今还清楚地记得,当日洛阳城的天香阁武林大会之上,她的半截断剑虽然径直洞穿了对方的手掌,但自己也立刻被对方掌间的劲力震飞出去,根本无法再次近身…… 一直到天色将亮,小雨体内的寒气才逐渐平复。 望着不停咳嗽的江浊浪,她才再次开口,接着之前的话题问道:“他来北漠做什么?” 江浊浪吃力地道:“当然是……咳咳……来找我……” 小雨追问道:“找到你后,他要做什么?” 江浊浪的咳嗽渐缓,兀自喘息半晌,才摇头说道:“不知道……咳咳……或许,他只是想看看……看我到底要做什么……” 小雨说道:“但你什么也没有做。” 江浊浪暗叹一声,说道:“或许,正是因为……我什么也没有做,所以……咳咳……他才觉得奇怪,选择继续观望……” 小雨最后再问道:“那你原本的打算,又是要做什么?” 这一次,江浊浪没有回答 ——但他的目光之中,显然已经浮现出了一丝犹豫。 没过多久,天色终于亮起,开欣也已醒来。 尽管对昨夜虎头帽里掉落出的那一截断指还心有余悸,但等她吃过早饭,出去和部落里面的其他孩童玩耍在一起后,便已将昨夜的这一段惊吓渐渐抛诸脑后了。 蓝天白云下,草原上牛羊成群。 不远处是十几个牧民的孩童,正在玩狼吃羊的游戏。 他们玩得很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