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扶琉下楼时人是懵的。楼下把守的魏大问了几声,她一句都没应。
素秋默默无语地跟出来,秦陇如临大敌地跟随护卫。
叶扶琉恍惚地进自家大门,脚步才停了,满腹怀疑地问素秋。“你刚才听着了?我不是耳鸣了?那是魏家郎君能说的话吗?”
素秋倒是不怀疑耳鸣。一个人可能听错,这么多人在场,哪能各个都听错?
“我听见了。魏家郎君的病又重了罢?当众说什么‘私心’……”
秦陇砰地关上门,转身忿然道,“跟身上的病有什么关系?魏家郎君说得明明白白,他对主家有私心!这人哪,从面相上可真看不出心里的弯弯绕绕!主家,你以后离他远点!”
叶扶琉嘶了声,“他真这么说了,当着所有人的面!”
素秋头皮发麻:“还当着他表弟,祁家世子的面……”
祁世子摆明着对娘子有意。刚才的场景,如果没有叶家人上楼帮忙,指不定得当场打起来。素秋连想都不敢再回想,也不知魏家郎君如何能八风不动地稳坐旋涡中央,就连吐出那句“私心”,声线都如寻常那般的平和坦然。
素秋左思右想,这份“私心”其实不是无迹可寻。
“魏家郎君对娘子的心思,从前头赠画那回,我就隐约看出几分……这江宁城来的祁家世子又是怎么回事?娘子如果对他们都无意的话,最近出入家门要不要叫大管事随身护卫着?”
叶扶琉:“让我想想。”
她难得露出几分踌躇思索的神色,就在自家内宅里慢悠悠地来回地绕圈子。
素秋坐在石桌石凳边等。秦陇去前院守着。
素秋忧心忡忡。于她来说,女儿家除了投胎那回,及笄后选中出嫁的是不是良人,是一辈子极重要的第二回投胎。素秋自己就是吃了终身托付非良人的大亏,不能忍见正当盛放年纪的叶扶琉吃同样的亏,越想越焦灼。
“江宁城来的祁世子,虽说是国公府邸出身的贵人,按理说咱们算是高攀了,但我听他说话……总觉得有点……”
“谁想他了?”叶扶琉不回头地摆摆手,“让我静静。我再想想。”
不花费心思想祁世子,那此刻在庭院里来回兜圈、费心想的,就只能是魏家郎君了。
素秋对隔壁这位深居简出的魏家郎君印象其实不错。多钱少事,时常照顾叶家生意,做邻居那是没的说。
但同样的人,如果从“寡言少语好邻居”的位置换去“对娘子有意的臭男人”的位子上,又是另一回事了。
眼看着叶扶琉转到了第三圈,素秋担忧地提醒:
“魏郎君眼下病着,没什么好说的。但撑立门户的男丁,总不能一辈子在家宅里养病吧。俗话说坐吃山空,还得有个正经营生的好。记得娘子说过,他家不是盐商,从前做的是什么‘无本生意’?娘子细说说看,何等的生意无需本钱?”
叶扶琉:“哦,他家从前是北边占山
翦径的大山匪。如今金盆洗手了。”
素秋大受震撼,蹭一下原地起身,声音都劈了,“山匪!!”
叶扶琉瞅瞅神色惊恐的素秋,走近石桌按她的肩膀坐下,自己跟着面对面坐下,斟酌着说了句心底实话。
“跟你说句正经的,素秋。就是因为魏家从前是山匪出身,我才觉得……挺好的。跟叶家般配。门当户对。”
素秋:“……”
素秋才从“占山翦径的大山匪”里回过神来,又被“门当户对”四个字给震懵了。
她吃惊地抬手去摸叶扶琉的额头:“娘子,你要不要回去歇歇?歇好了再仔细想想。醒醒神,慢点说话。”
叶扶琉看看左右。家里清净有个好处,二门一关,说话不必顾忌什么。
她拉住素秋的手,“素秋,关于叶家的生意行当,有件事想和你说很久了。之前几次想和你拜姊妹,你都不肯。这桩事又要紧,便始终压在心里头没有说与你。但我今天觉得,还是得跟你说。否则你日后必定会时刻提心担忧我,我心不安。”
夏日阳光灿烂,微风吹过庭院。
叶扶琉附耳过去,靠近素秋身侧,压低声音嘀咕了几句。
素秋听着听着,一双美眸震撼地越睁越大。
“你是说……”她颤声道,“我们叶家这几年的古董家私行当,都、都做的是无本生意……”
“嘘。”削葱色指尖压着自己粉嘟嘟的唇,叶扶琉提醒她小声点。
“我们叶家的古董倒卖行当是无本生意,隔壁魏家的山匪行当也是无本生意。两家无本生意凑在一处,你不提防我,我不嫌弃你,门当户对。因此我才觉得两家般配。”
素秋闭眼,睁眼,深呼吸,受不了,起身原地兜圈儿。
绕着院子兜了仨圈,终于把脑子里转不过来的这个弯儿给费劲地转过来了,艰难地说了句,“如此说来……确实般配。”
“就是吧。”叶扶琉一拍手,满意地说,“我跟你如此说完,你是不是没刚才那么忧虑了?我做生意几年了,各色人等都见识过,隔壁魏郎君是走过大风大浪的人,我觉得他人不错。”
素秋仔细思考了一回,还是忧虑。这回换成另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