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八月三十,请帖早半年就发给江宁府各处勋贵府上了。
祁棠抬头盯着头顶的月亮。中秋一轮皎洁圆月,在他眼里渐渐幻化成了美人面……
最迟八月二十五他就得往江宁府回赶。满打满算还有十天,他究竟是一个人回去,还是一双人回去,就看这十天了!
公务办得顺利,连带着之前低迷的心绪也振奋许多。祁棠琢磨着,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之前许下了重金,托牙人在江南急出的那批货,有没有消息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
一行轻骑才入江县地界,牙人得了大主顾回返的消息,连中秋节都不过了,乐颠颠地飞迎出来,见面迎头长揖到地,迭声道贺:
“恭喜郎君,贺喜郎君,小的不负所托,之前郎君托付的那桩五百两金的大生意,就在江南地界寻到了买家……做成啦!”
祁棠当时在马背上便笑了。
本钱两百三十两金,卖出五百两金,扣除给牙人的二十两金,这桩买卖前后不花什么功夫,净赚两百五十两金!
“净赚三百八十两金。”脑筋机灵的小厮附耳悄声道,“世子忘了,有一百三十两金的本钱是从沈家手里抠来的。”
祁棠还真忘了。被小厮提醒了一句,脸上笑容更加愉悦三分。
“赏!”祁棠大方地挥手,“大家都沾沾喜气,今天在场的所有人,一律打赏二十贯!”
豪奴们感动得热泪盈眶。
这两个月跟随主人出江宁府微服出访,风里来雨里去,木棒也捱过,大牢也蹲过,终于拨得云开见月明——见着赏钱了!
牙人得了二十两金的佣金外加二十贯赏钱,笑得见牙不见眼。但他心里可没忘,这桩大生意的买家,同样重金托付了他另一桩事。
做牙人的,怎么会嫌钱多呢。买家卖家两边的托付他都办,两边的佣金一个铜子儿L不落都得收进来!
“买家只有个小小的请求。”牙人笑容满面,“想要当面交付,银货两讫。”
祁棠不悦皱眉。他提前赶回江县,不就是想去寻叶家扶琉庆贺中秋?这笔买卖耽搁他时辰了。
但牙人极力鼓动三寸不烂之舌,阐明这笔买卖实在金额太大,买卖双方隔帘对话几句,确认无误,当场一边点货,一边运金,银货两讫。
祁棠最后点了头。
——
沈璃于河边小院中摆席坐等。
夜幕低垂,一轮圆月逐渐显出清辉。
之前是他小看了叶家扶琉。不知她如何走动关系,竟然把来处不明的一批汉砖给洗白了。牙人和官府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买家渠道广得多,既然可以经由牙人出货,汉砖叫价再贵,迟早卖得出去。
与其让她把这批汉砖卖给某个不知来处的大主顾,从此和沈家相逢陌路,不如还是他买下。通过牙人,赶在中秋佳节,撮合个当面相见的机会。
不知扶琉这个卖家过来见买家时,意外发现兜兜转转,在江南地界有本事吃下她整批货的大主顾,依然只有他沈璃,会显露出如何的惊讶神色?会不会回心转意,愿意进他沈家别院的门?
沈家行商多年,家财万贯。虽说是士农工商,商家排最末……老实说,他就没见过砸钱无用的事,钱砸不动的人。如果说有,那一定是砸出去的钱太少,砸钱的方式不对。
上回他抬着钱箱子登门,当众开箱,名为送礼赔罪,实则炫富,手段太俗!太伤叶家的颜面!他已经深刻反省了。
今天他换个婉转方式,五百金的大生意奉上,只求和心上人共度中秋……
沈璃笃定地笑了。
虚掩的小院门外传来一阵奔马疾驰声。片刻后,马儿L嘶鸣和呼喝声传入耳朵。
牙人气喘吁吁地从门外奔来,殷勤卖好,“沈大当家,小的不负嘱托,把卖家带来见面啦。”
沈璃感觉有点不对,“她骑马来的?带了多少人来?平日见她手下那帮子掌柜出行都是坐驴车的多?”
牙人满脸堆笑,“确实骑马来的。十来匹马从江县奔来,脚程快得很,大半个时辰就到了镇子上。其中一位带了小的一程,那马儿L巅得小的屁股疼!”
沈璃:似乎越听越不对……?
牙人催促,“劳烦沈大当家出去一趟。卖家直说不欲见面,人未进门,遣手下亲信过来说两句话,当面清点银货就好。”
沈璃领着三五亲信,大步出门去。迎面一位十八九岁、看来几分脸熟的少年小厮双手抱胸横站在门外,不耐烦地斜瞄着门里,嘴皮子利索得很。
“买家在何处?我家主人已经亲到了,货就在此处,买家的钱箱子呢?我告诉你们,我家主人可不是好糊弄的——哎?沈沈沈大当家?”
两边迎面打个照面,沈璃也惊呆了。
脚步一个急停,手指门外,“——祁祁家小厮!”
仿佛一个巨雷从头顶直劈到了天灵盖,沈璃猛然间意识到问题出在何处。他转身抓着边上的牙人喝问,“卖家是男是女!”
牙人被沈璃的脸色吓得不轻,“当然是男男男子啊。尚未及冠,通身富贵气派一位少年郎君……”
祁家小厮眼见情形不对,疾奔去暗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