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贵为一国之君,段正明却是没什么架子,临行前又握住了段西的手一番号脉,这便离开了。 由于他来得太快,以至于段正淳吩咐古笃诚去请的御医都慢了一步。皇帝和皇太弟在内,他们自是不敢擅闯,直到段正明起身才看到他们。 段家其实算是医武双修,见识也不比寻常的大夫差。段正明自己已探清过这个新侄儿的情况,便不欲他们再去画蛇添足,只淡淡吩咐道:“小王子的情况,朕已了然,不日将启程往天龙寺求祖师医治,各位卿家且商量几样温养的药膳便可。” 皇帝下令了,这些医官自无二话,房中便只剩下段西和他的便宜爹爹段正淳。段正淳倒是没继续念叨“卧嫩蝶”之类的话,只是再度问起段西的情况。 身世的故事,段西倒是早就预备妥当。他如今装出一副内伤甚重的模样,便无力地靠在枕头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段正淳叙话。 从段西的话中,段正淳慢慢地了解了这个漂泊在外的儿子这些年的经历。这孩儿少小长于农家,稍微长大之后,自己欢好过的那女子才不时前来探望,只自承是他的阿姨,不曾相认,是以一直到了大理,这孩子还只知叫她“康姨”。孩子十岁多些的某日,他的农家养父母遇盗匪不幸被杀,他不在一起侥幸逃过一劫,此后康姨便设法接济他,让他进了丐帮学艺,直到不慎受伤,被六个怪人“疗伤”反疗出了重伤,康姨无计可施之下,这才说起自己和大理镇南王爷有段交情,让他来碰碰运气。 说到这一节时,段西也是老脸暗自一红,前边演戏过于投入,说成是舍出条命也要给康敏送信,但这终究是个破绽……说到底,还是来求人救命。 好在段正淳的关注点并没在这上面,他悠悠长叹了口气,看向段西的眼中满是怜惜,说道:“你娘这般做,实在也是行险。不错,我段家一阳指功力疗伤之能独步武林,然而千里万里之遥,你这病躯若非在西川遇上那怪大师替你镇压,你我父子只怕还没相见之日。唉,她……她怎么也该找些人一路照顾你……” “你说,她如今是随了丐帮副帮主马大元,做了马夫人?”段正淳叹气不止,说道:“也对,她做了人妇,本来也须避嫌。千般万般……终是为父的不对。” 段西看着段正淳这愁肠百结的样子,揣测着火候,努力让自己表现出茫然又震惊的样子,喃喃道:“王爷真个没拿我寻乐子吧?你怎么会是我爹爹?我娘,我娘真个是康姨?” …… 和段正淳拉扯了半日,段西在段正淳快灰心之际,总算半推半就认了这个西贝父亲,只是最后仍强硬着嘴道:“王爷……爹爹,你所说的我不敢不信,只是日后若是发现误会一场,须怪不得我!” 见用心良久,总算这个失散多年的儿子肯相认,段正淳脸上总算有了些喜意,轻声笑道:“你眉眼间颇像你娘亲,脸型则随我,反关脉更是我段氏子弟的记认,如何会假?待来日天龙寺的祖师们将你治好,爹爹……爹爹再好好教你文才武功!” 认亲的事一直到这里才算告一段落,段正淳便也放他一人静养,只在饭点才再来探视他,还带上了段誉。 “誉儿,这是你失散在外的哥哥,与他见礼吧,你们兄弟俩要好生亲近。” 听着段正淳的话,段西好奇地打量着他身后的少年。段誉看上去白白净净,长着一张鹅蛋脸,的确跟段正淳没有什么相像之处。 段西打量着段誉的时候,段誉也正笑眯眯地看着他,随即扭头跟段正淳对视一眼,吐了吐舌头,上前行礼,说道:“段誉见过哥哥!” 段西早就从小说里了解了这个西贝兄弟,便是傻孢子一般的人物,他想了想自己该扮的反应,急声道:“小王爷多礼,折煞我了!” 段誉哈哈一笑,在段西床前坐了下来,说道:“爹爹说过,你是我哥哥,便也是‘小王爷’,我这个小‘小王爷’给‘小王爷’见礼,又有什么不合适的?” 段誉一番嘻嘻哈哈的话说下来,这病榻之前一时满是欢声笑语,连带段正淳的忧色都消减了不少。 “哥哥听说过周易吗?”段誉脸上带着些许兴奋,“我早间来看哥哥前,起了个卦,是‘大有’卦,卦辞说,‘自天佑之,吉无不利’,我看哥哥不久之后去天龙寺,祖师们出手定能逢凶化吉。” 段西还记得段誉在原书中的自叙,自称是个痴儿,爱上茶花便心中看什么都是茶花,爱上周易便整天缠着给他讲易经的先生,爱上佛经以后,排斥武功,甚至还振振有词地驳斥一心教他武功的段正淳来。 段西心道,看来这小弟这时还没爱上佛经,可还有得救。 段正淳摇了摇头,心道誉儿这痴儿的痴劲又上来,正要打个圆场带他离开,却见段西起了兴致,竟和段誉兴致勃勃地聊了起来,心内有些意外,也有些欢喜,便不再出声。 段西这却是想起了凌波微步中一些没有想透的地方。他的凌波微步是强记里边的步法学会,步法的要诀用周易六十四卦说明,虽然李秋水附有注解,但段西毕竟以往没有积淀,这时候说起周易的话题,他便顺势和段誉聊了起来。 段誉的性格天真烂漫,过去十几年人生中都是孤独的一个小王爷,府中家臣和师傅毕竟都不是同龄人,虽然他痴劲上来时,便是和账房先生都能聊得极好,然而心中总有缺憾。骤然听说多了个大自己两岁的哥哥,段誉心中好奇之余,又是欢喜,接着又为他的伤情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