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俊领着一群帮众,前呼后拥地走进了青叶居。 青叶居的掌柜贾宝远远地便窥见了这一群人,虽然看不真切,也猜到了是方俊前来,早就一路小跑到了店门口,正好迎上了这一行人,非常殷勤地陪着笑,曲着身子,一路引着他们进了这酒楼之中,上了二楼,一直进了朝东临窗的一处雅座。 见到方俊摆了摆手,他这才又一步步后退,离开了这个包厢。 不能不小心啊。 贾宝这个掌柜,说到底就是个打工的。青叶居的青叶,指的便是竹叶,这青叶居自然便是竹花帮的产业。 而方俊则是竹花帮下四大分舵之一的青龙舵舵主,青叶居正在这青龙舵的地盘上,方舵主可谓现管,贾宝怎敢不多加小心? 方俊在包厢的主位坐下,百无聊赖地玩弄着手里头的酒杯,只用余光瞟着下头坐着的二十几个坛主。 这些人神态各异,各怀鬼胎。 青龙舵的地盘上多了个外地人开的布庄,以及没老实过来拜码头上供,以及手下人过去打砸这种小事,方俊自是全然不关心,也不必去理会的。 这个青龙舵舵主,若是还要烦心这种琐碎小事,那跟下面坐着的这二十几个坛主还有什么区别? 但烦心事还是一点都不会少。 方俊知道,这二十几个人里边,不服气自己的为数不少。 毕竟自己不过二十八岁的年纪,在这帮人里头算年轻的,这些坛主大多数都是四十岁左右的年纪。 凭什么自己一个青头小子,可以对他们发号施令? 但好笑的便是,尽管不服气的大有人在,可是当他举杯的时候,这些老孙子表面上,总还是会陪着笑的。 方俊转着这个念头,便顺势举起了杯。 果然,座下二十几人纷纷举杯道贺。 都是些溜须拍马的陈词滥调,但方俊听得很开心。 就喜欢这些人不服气但面子上又不得不服软的样子。 他就这样厚着脸皮听着这些人一个个说罢,这才仰杯一饮。 一杯才饮罢,他便干脆夺过了酒壶,自己斟了一杯,又复高高举起。 座下二十几人僵笑着,只好又纷纷斟满了杯子,伴随着举起。 倒也不是每个人都陪着笑,内中就有一个冷着脸,僵硬地举着杯,似乎憋着股气准备发作的。 这是管着天庆观周围一带的焦飞,现年四十五,长着一头焦黄色的头发,浑身肌肉虬结,一看便是一条不好惹的猛汉。 焦飞早在十年前便因打架凶猛镇得住场子,升任了坛主,本以为这舵主便也是水到渠成的事,哪知五年前以为铁板钉钉的事,便连帮中吴长老也暗示该轮到自己,却变成了姓邱的当舵主。 姓邱的也是打熬了多年的,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纪,焦飞想了想便也想通了。 半年前,姓邱的跟海沙帮火并,结果给个小杂碎的暗箭给射死了,虽然对竹花帮来说不是什么好事,焦飞的一颗心却是热烈了起来。 在他看来,这回够资格的便该是自己了吧? 谁知道到了后头,居然新的舵主不是本舵中的任何一个坛主,反倒是从总舵空降了这么个黄毛小子来。 都不知道断奶没有的小子,哪来的资格做这个舵主? 便是总舵的长老们得罪不起,是以老弟兄们尽管心里头不服,面上却总还是忍着。 明一套暗一套地应付他,这小子吃了瘪,总该滚蛋。 这便是老弟兄们不用说话都能有的共识。 哪知这小子就好像不知道这么回事一样,隔三差五地拉着大伙儿到这青叶居议事。 大伙儿自然是哄着他,谁跟他真个说事呢? 但这小子好像还把谱摆上了,好像就享受大伙儿给他拍马屁的样子…… 小年轻的能喝酒就了不起么?一杯接着一杯,还非要大伙儿给你献殷勤,你倒是受得起么? 焦飞僵着一张脸,听着大伙儿一番谀词说完,冷冷把杯中酒喝了下去,便听方俊又复劝起了酒:“来来来,各位弟兄,喝过了这一杯!” 焦飞再也按捺不住,猛地将手里的杯子往桌上一掼,便砸了个粉碎。 场间一时安静了下来。 说到了一半的谀词,纷纷都打了个结。 一干老弟兄惊愕地回过了头,看着焦飞。 “喂喂喂,老焦头,你喝高了不是?舵主面前怎么可以这样?快,快赔礼……” 一个打圆场的出了声,顿时跟着说的便多了起来。 “这老焦头的酒品,真是不行!” “哈哈,这才几杯,就醉了!” …… 焦飞冷冷地看着众人。 他的耳朵仿佛过滤了所有的声音,便看到这些弟兄们满脸的傻笑,一张张的嘴像两根滑腻的香肠一般不断开合。简直就是……恶心。 焦飞猛地抢过了一把酒壶,又是一砸,瓷片伴着酒液四处飞溅。 这为他又争得了片刻的安静。 “你们这帮老货……这是在干什么?在舔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的皮燕子么?一个个舔得,还挺有乐子的?” “这青龙舵西起天庆观,东到通济门的地盘是谁打下的?” “你们傻笑着舔这小子的皮燕子的时候,想过那些把命拼没了的、断了手的、断了脚的老弟兄么?” …… 便又是一阵沉默。 方俊把举着的杯收了下来,仰头饮尽。 “老焦头,瞧瞧你说的什么混账话!快跟舵主赔罪!” “就是,快给舵主跪下,不然我孟宽第一个不答应!” …… 方俊又满了一杯酒,听着和事佬们纷纷出声后,这才轻轻咳嗽了一声。 席间便安静了下来。 方俊这回倒没劝酒,略饮了一口,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