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及,你便趁乱走,我们随后再从小巷走,散去各地,过后碰头!”
倘若从前,遇上类似之事,顾十二自然如此照办,且也轻车熟路。然而这回,他却犹豫了起来。
对方为何要拿自己,他心里隐隐明了,知这回和从前不同,一走了之,未必顶用,反而连累更多之人。
正踌躇不决,对面蒋照目露戾色,抽出腰刀高举过头,一面挥舞,一面大吼:“顾十二!你再不受缚,休怪我下令放箭了!我数到三!”
“一!”
“二!”
“三——”
“住手!”
就在周围坊民惊恐地睁大眼目,弓弩手蓄势待发,顾十二身后众人色变激涌之时,伴着一阵马蹄踏过埠头石板路面所发的杂声,有人厉呼了一声。
接着,另一队人马便从长街的另头穿街而来。发出的动静顿时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蒋照亦扭头看去,见对方是金吾卫,那骑马领头之人身着甲胄,面容威严,竟是金吾大将军韩克让。
蒋照在禁军当中份位不低,且禁军属北衙,从来和金吾卫两不相干。然而韩克让却是三品大将军,终究压他一头。他心里虽有些不愿,迟疑了下,还是下马,朝韩克让抱拳,行了个礼。
“下官在此执行公务,不料韩大将军到来。倘若阻挡了大将军的路,下官先行让道。”
他说完,便命手下人收阵退到街旁,让金吾卫过去。
韩克让却不动,骑坐在马上,岿然不动,目光扫了眼还全身紧绷的顾十二等人,指着道:“此人寄名陆吾司,只半个金吾卫的人,但也算是我的部下了。犯事我自会处置。你们去吧,不必插手。”
蒋照一愣,脸上勉强露出笑意,上前再次行礼,又道:“下官此行,乃奉卢大将军之命。此人牵涉到一桩要案,下官拿不到人,回去如何交待?还请大将军行个方便,勿为难下官。”
韩克让笑了笑:“不就是你上司的事吗?回头我和他打声招呼就是了。”他说完,见蒋照还是不肯走,脸色骤然转寒,冷冷道:“怎么,莫非还要我给你立下字据不成?”
韩克让在皇帝身边是何等人物,蒋照见他翻脸,怎还敢继续抗命,只好作罢,连说不敢,朝对面作了一揖,道了声收队。禁军弓弩手悉数遵命,他领着人马悻悻而去。
随着这队禁军撤退,码头上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松懈了下来。围观的众多坊民见状,纷纷朝着韩克让欢呼拜谢。顾十二也暗暗松了口气。知无论如何,自己落到韩克让的手里,总比别的地方要好。
他定了定神,大步走到韩克让的马前,朝他叩首道谢,随即主动伸出双手就缚,道:“一人做事一人当,和别的任何人都无关!大将军绑我便是!我跟着大将军走!”
他口中如此说话,心里却已打定主意,就算是到了皇帝面前,也一口咬定,是自己贪图钱财干下了那桩杀人之事,至于别的,什么都不知道。又庆幸昨夜没睬那寡妇的哄,将两人相好的事过了明路。否则,这回就要连累到妇人了。
韩克让只微微皱了皱眉,一句话也无,调转马头,丢下愣怔在了原地的顾十二,径自带着人也去了。
郭果儿夹在人群里,将一切都收入眼中,渐渐露出几分忧虑之色。在众人为着庆幸而纷纷大笑之时,他慢慢后退,随即挤出人群,转身匆匆离去。
这一天,一早,天方蒙蒙亮,絮雨便整装完毕携着画具上了路。杨在恩带着几名服侍的阉人和宫娥,张敦义领着护卫,从夹城直接出了长安。
她本想骑马,路上速度快些。然而负责此事的赵中芳却舍不得,说天冷风大,坚持为她安排马车,她不肯,他便拖着残腿下跪恳求。她拗不过老宫监,最后只能坐上马车,出发去往昭德皇后陵。
出城之后,行过几十里地,接近山林,道路结冰,马车走得愈发慢了起来。原本骑马半天可到, 看这速度, 怕是大半天也未必能到了。
车厢披覆厚重毛毡,内又燃着烧得极旺的火炉,絮雨整个人被淹没在一张又厚又软的裘毯里,大约是昨夜又没睡好的缘故,出发后没多久,疲倦之感再次袭来,昏昏欲睡。
她在朦胧里不觉睡了过去,醒来也不知自己睡多久了,顺口问了句,方知将近正午,路却才只走了差不多一半。
“前头一二里地便设有帷铺,等下便到。到了,公主稍事休息,用些饮食,再慢慢上路不迟。”车外,杨在恩应道。
做了公主,便只能照着公主的方式行事,否则,身边之人无所适从。
絮雨漫应一声,任由马车带着到了休息的地方。下来,进到一顶设在路旁的暖帐内。奴子们奉上饮食,虽也精美如同身处皇宫,然而她却半点胃口也无,强行吃了几口,甚至生出反胃之感,便作罢,休息了片刻,上马车继续前行,竟又睡了过去。
当再次醒来,被告知将近黄昏,快要到陵寝了。
她一点儿也不想动,整个人懒洋洋地蜷卧在裘毯之中,盯着车厢角落里悬着的随了马车前行而微微晃动的一只香囊,思绪渐渐飘忽,眼前又出现了昨夜的种种之事。
她和那人之间的裂痕,终于还是无可避免地露了端倪,显出了它原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