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4 / 5)

千山青黛 蓬莱客 3809 字 12个月前

为镇国楼作那一幅天人京洛图。

这新的消息一经传开,长安坊间彻底为之沸腾。若不是镇国楼的周围暂设保护,闲杂人等不得靠近,只怕半城的人都要涌来围观。虽暂还不能目睹壁画真颜,但对即将到来的庆典,长安民众变得愈发期待。

外面,那全部的喧腾和热闹,都被挡在了镇国楼的大门之外。

絮雨一心扑在壁画之上,和阿公一道,师徒二人合力,进展也意外得顺利。

终于,最后的一刻到来了。

前夜,壁画将成,只剩最后两笔。

在阿公带着鼓励的目光注视中,絮雨提起画笔,蘸料,为壁画中央的昊天大帝点染目睛。

完毕,她慢慢转过头,看见阿公双手负后,立在她的身后,正在静望。

阿公看的,不是这一幅历尽劫波、在多年之后,由师徒二人合力重又获得生命的壁画。

他目光所望,分明是她。

阿公一句话也无,然而,在明亮的灯火映照下,她看得清清楚楚,阿公的眼里,闪烁着无比骄傲的光芒。

此时此刻,在她的脑海里,不禁又浮现出了许多年前那个城破的时刻,他在春深的细雨里为她取名,抱起她离开烟火长安的那一幕。

她撂了笔,转身扑到阿公怀里,抱住他日益衰瘦的身躯,想到分离又将到来,伤感无限,不禁垂泪。

叶钟离安慰着她,见她久久不肯抬头,便道:“丫头,你画的这一幅,可比当年阿公自己画的不知要好上多少。阿公沾了你的光,到时候,咱们让天下人都看得掉出眼珠子来!”

絮雨抬起了头,“阿公,你取笑我!都是你的功劳!”

叶钟离笑着摇头,接着,抬手为她擦着脸上的眼泪,叹气:“都这么大的人了,说哭就哭。阿公都要替裴家儿发愁了。我瞧他不大会说话的样子,这日后早晚,他可如何哄你才好——”

“阿公!”

絮雨终于破涕而笑,不依地嚷了一声,这时,她看到在殿门之外的夜影暗角里,正悄然立着一道身影。

赵中芳略吃力地跨过门槛,走到了叶钟离的面前,恭敬地行过一礼,道:“陛下有一物,命我转交叶公。派去追的人没见到叶公,未料是叶公回来了。”

他从身后一名宫监手上托的盘中小心地捧了一样用素巾包裹的物件,呈到了叶钟离的面前。

看得出来,叶钟离应有几分费解。迟疑了下,接过,打开素巾,慢慢露出来一支女子用的金簪。簪身洗尽曾裹它的污泥,在明灯的映照下,静静地烁着如新的金光。

絮雨看到的

这一根曾戴在阿娘发间,也染过阿娘血的簪,在出土后,便一直藏在阿耶的身上,片刻也不曾离身。

她不知是何时,又是何等的情境之下,阿耶竟肯做出这样的决定。

是他对丁白崖当年舍命保护过她阿娘的致谢吗?

还是丁白崖比他,更有资格得到它的陪伴?

她的眼,不觉又开始发热。

“此为昭德皇后遗物。”

赵中芳低声说完,向叶钟离再次躬身,行过一礼,便后退,转身,慢慢出殿。

叶钟离将簪子裹回原状,来到了随身所负的行囊前,小心地将它和遗骨放在了一起,重新扎上包裹后,他默默地望了片刻,轻轻拍了下它,便仿佛是在和他曾经的爱徒说了句什么话。

他的神情复杂,似欣慰,又似带了几分释然。

“丫头,我本欲往东都,不想裴冀却来了这里。他说有好酒,约我同饮。阿公耐不住酒虫勾引,趁月色正好,这就去讨酒喝了。走之前,须再趁机笑话他一回,这把年纪,竟又重入庙堂。垅亩之人的福,终究不是他能享的。”

“你也去吧,勿叫人等久了。”

片刻后,他抬头,笑着说道。

絮雨走出了镇国楼。

裴萧元立在镇国楼外的高阶之下,正在等待着她。

他已经十来天没见到她的面了。从她入镇国楼作画的

裴萧元太想她了。

这半个月,于她,大约是乌飞兔走,恨不能一日有二十四时辰。但于他,却是度日如年,漫长无比。

即便是在如此朦胧的月光下,也看得出来,短短十来天,她便瘦了不少,脸愈小,显得双眼愈大,我见犹怜。

“很累吧?马车就在路口。等下上去了,你便睡觉。”

絮雨起初没有开口,任他牵了手,将头微微靠在他的肩上,被他带着,安静地行了几步,忽然道:“我想走走。你带我走走。我不累。”

她说的是真的。

献俘礼在即,壁画完成。

身边的男子,年轻而英俊,是她心中的情郎,儿子的父亲。

这个宁静无比的暮春深夜里,月影朦胧,如梦一般,笼在了她的头顶之上。

一切都是恰好。

她不觉得累。

她想走走,在这个晚上,随便哪里都行,只要和身边的人一起。

裴萧元停了步,看她一眼,目光微动了下,便召来近旁的一名随从,低低吩咐了几声,那人迅速离去。他再屈指,压在唇上,打了声唿哨。

月光下,一匹油光闪亮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