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孩子……”萱姨娘长叹。
秦不晚饶是从来不对这母女两人有什么好感,此时也心中动容。
她听出了柳氏方才那番话里对墨姨娘的威胁之意,要是墨姨娘说出半句对柳氏不利的话来,那么秦弱芸的下半生恐怕就会在柳氏的拿捏下凄楚惨淡。
看来,这件事要想再把柳氏扯出来,几乎是不能的了。
墨姨娘深深地望了女儿一会儿,俯下身重响地对秦康佑磕了三个头。
而后她忽然便挣开了众人的圈围,从衣袖里抽出一把短刀,对着自己的腹腔狠狠刺去。
利刃入肉的噗响在这寒夜格外清晰,墨姨娘痛苦地闷哼一声,身子如一团破败柳絮缓缓跌落。
众人都没有料到墨姨娘会突然自裁,纷纷愣在了原地。
“娘亲——!”
秦弱芸惊恐地瞠大眼睛,踉踉跄跄向前扑去,堪堪接住墨姨娘倒下的身体。
“芸儿……”墨姨娘轻轻伸出手,抚上女儿的脸庞,眼神有些涣散。
“娘亲,你为什么要丢下我,为什么……”秦弱芸泣不成声,泪水一点点低落在墨姨娘的手背上,她抱着母亲的身体,慌乱而绝望地看向秦康佑,“爹爹,求求你给娘亲传府医吧,求求您了……”
秦康佑嘴唇微动,看着墨姨娘腹部不断涌出血,那浅色的衣裙被染得鲜红,雪地里亦是渗开红梅点点。
“慧墨,你这是何苦。”秦康佑叹气摇头,摆摆手,“金吉,快去传府医来吧。”
金管家应下,一刻没有耽搁地前去。
“不必了侯爷……”墨姨娘气若游丝,挤出一抹虚弱的笑来,随着说话喉咙剧烈咳嗽两声,口中翻起腥甜,“卑妾自知有罪,也愿以死赎罪,只求侯爷好好照顾咱们的芸儿,莫要让她孤苦……”
秦弱芸拼命摇头:“我不要,我只要娘亲……”
她紧紧握着墨姨娘的手,无力和恐惧爬满神经,这个侯府里,自己和娘亲相依为命,如果连唯一的亲人都离自己而去,那么在这世间她便是孑孓一人。
“芸儿啊……”
墨姨娘的最后一口气化在这句无奈的叹息之中,她的目光停留在女儿的面容上,继而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纤弱的手臂垂落在雪地上,一如她这条浮萍一样无依无靠的性命,终是泯灭消散。
秦弱芸凄厉的哭喊响彻了寒夜,乌鸦声围着府檐一喑一哑一阵。
柳氏深深地看了死去的墨姨娘一眼,攥握的双手缓缓松开。
这一夜所有人都过得不太平,哭得脱力的秦弱芸被秦康佑唤人抬回了屋子,柳氏着人给墨姨娘收尸,她只是妾室又因罪戕而死,侯府祖坟之中自然没有她的位置,不过一卷草席了了葬了。
秦不晚永远都忘不了秦弱芸这晚绝望与对侯府众人厌憎的目光,自己的本意虽然只是想要找出暗害秦烁然的人,却也间接害得墨姨娘殒命,心中难免有几分自责。
好在银丝面的事情总算过去了,秦不晚深知墨姨娘只是柳氏的替罪羊,但如今并没有办法奈柳氏如何,往后且行一步看一步。
年关越来越近,柳氏开始忙活新年时府中物件的购置,秦采嫣被拉着一块儿学管账,这母女两人似是要做侯府贤惠多能的门面,卯足了劲在秦康佑面前表现。
秦不晚懒得掺和这种事情,闲暇时候去墨姨娘院子里逗一逗秦烁然,日子倒是清闲。
“小烁,过来过来,姐姐有好吃的给你。”秦不晚坐在廊下晒太阳,秦烁然拍拍手。
秦烁然一听有好吃的,撅着小屁股屁颠屁颠小跑过来。
秦不晚手里翻一个花,笑盈盈从身后拿出一个慕斯蛋糕。她平日里又不爱像其他闺秀似的做女红刺绣,倒是换着花样用这个时代的材料研究些现代吃食。
“姐姐,这是什么!”秦烁然看着那颜色雪白像是糕点模样的东西,伸出手指戳一戳放到嘴里尝尝,“甜丝丝的,好好吃!”
“呐,都给你。”秦不晚把蛋糕整块拿给秦烁然,他欢喜地亲了秦不晚一口,扭着小屁股坐到旁边吃蛋糕去了。
“大小姐,您每次来都给烁哥儿带些新奇的吃食,卑妾这里倒是没有什么好东西招待。”萱姨娘捧着一方木托裙姿曳步,温柔地递给秦不晚一杯热气扑鼻的香片茶。
“不必讲究这些。”秦不晚摆摆手,捧起热茶浅浅呷一口。
萱姨娘微微一笑,想起了墨姨娘的事情,还是叹了口气:“这些天弱芸那孩子也是苦的,府里不能给姨娘挂丧,连披麻戴孝也只是弱芸和慧墨院子里那些奴才。”
“墨姨娘差些害惨了烁哥儿,姨娘你倒是不记恨她啊。”秦不晚耸肩笑笑。
萱姨娘长叹一口气,心中也说不上是憎恨还是可怜。
“小姐,小姐!”
谷果气喘吁吁地从外头跑进来,挥舞着小手。
“谷果,我不是和你说了嘛,遇事处变不惊,方能万事定乾坤,怎么转头就忘了。”秦不晚捧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是,奴才下回一定记得。”谷果笑嘻嘻地往前一凑,“侯爷让您现在过去一趟呢。”
“现在?”秦不晚微愣,“爹爹可有说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