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儿个,我院里的丫鬟和母亲南院的王管事走得近,不知怎么的,两人竟是生出情意来了。俗话说的好,宁拆一座庙不破一门婚,我这个做主子的,也不愿意当那隔山挡海的恶人,想着索性就把彩芬拨到南院来,全了他们两的心思。”秦不晚笑着,“母亲觉着如何?”
彩芬哆嗦着不说话,连眼也不敢抬。
柳氏手中的丝帕微握,细长上扬的凤眼里闪过些异样的情绪。她前些时候故意让王翰调走东院两个丫鬟,好让东院的人再去买调人手填补空缺。只有是新进去的,心思不定的,才好收买。果不其然,这彩芬没几日就被王翰的甜言蜜语弄得五迷三道。
柳氏本也没指望彩芬做些什么,埋下颗种子,先时不时能恶心恶心秦不晚和萱姨娘,就算不错了。可她没想到,这彩芬如此没用,才这些时候就被抓包了。
只见柳氏拨弄着碗中茶叶,语气是淡淡的:“府里的丫鬟调遣一应是有规章的,况我这里本也不需要人了,你弄个小丫鬟过来,也不合规矩。”
“母亲此话差矣。”秦不晚温和回应,“都说选奴选忠心,看人看内里。要她们在院里伺候,本意是希望她们本本分分地做事伺候,若是这心里牵挂着别院子的人,又如何能做得好事情,如何能伺候得好主子。”
说着,怀琇把彩芬往前一推,那彩芬怯怯地跪下来:“夫人,求夫人收留……”
彩芬是万万不想再呆在东院了,被大小姐这么一闹,整个东院的人都知道她胳膊肘向外拐,连同屋的小姐妹也对她多有鄙夷,先前出来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来送她。若是进了南院,有王管事照顾着,不失为一条好路。
这样一想,彩芬就卖力地朝柳氏磕头,声音一下比一下响亮:“奴婢和王管事情投意合,求夫人心慈,让我在院里干干洒扫伺候您吧!”
“住口,你个不要脸皮的东西。”袁姑再侧啐了一口,端得是满脸嫌恶,“一个三等丫鬟成日发浪,勾人勾到南院来了,若叫你进了南院,岂不是带坏了满院的风气,引得丫鬟们都学你这般没脸没皮。”
“我没有,是王管事……是王管事他……”
彩芬涨红了脸,到底是个黄花丫头,被袁姑一番呛白顿觉得没脸,紧咬着嘴唇解释。
秦不晚看在眼里,看时候差不多,就接口道:“若是母亲不肯收你,那我也是没有办法了,到底规矩重要。彩芬啊,我本是怜你一片痴心,事到如今,你就自求多福吧。”
她说完,朝着柳氏服了服身,竟是转身就要走了。
彩芬慌忙去抱住秦不晚抽离的小腿,哀告道:“大小姐……您不能不管我啊大小姐……”
见秦不晚没什么反应,哭哭啼啼的彩芬又转向去抱柳氏的大腿:“夫人,您收下我吧,我什么活都能干的,求求夫人可怜可怜我……”
彩芬是外头穷苦人家的孩子,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过怕了,好不容易在侯府去人牙子那里挑丫鬟的时候挤破头表现,才进了东院。如今大小姐容不下她,若是夫人也不肯收她,她定是要被撵出府再受苦受难的。
柳氏嫌恶地睥了彩芬一眼,袁姑便上前抓住彩芬手腕掰开向后一推。
秦采嫣拈帕捂着嘴,秀眉皱着:“没见过这般泼赖的,袁姑,打出去,别脏了咱们的地。”
袁姑应下,和两个丫鬟婆子拿起大扫帚就把彩芬一路驱赶出去,唾骂污秽声不断。
秦不晚也不说什么,轻轻丢下一句“女儿告退”,就带着怀琇和谷朵走了。
临走前,她脚步在彩芬身边停顿,幽幽地说:“可怜你的心意了,那王管事至今也没有露面,原来还当你们是两情相悦,现在看来,他怕是拿你当棋,哄你平白做事罢了。若是真心待你的男人,断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若是寻不着真心的,至少也得找一个能有本事护得住你的。”
彩芬跌坐在雪地里,衣摆狼狈脏污,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
“走吧怀琇谷朵,早些回去,爹爹待会儿说要来喝茶的。”秦不晚深深地看了彩芬一眼,领着两丫鬟离去。
“侯爷最爱喝那黄山毛峰,奴婢早早就备下了。”
“还是侯爷最疼小姐了,不时就到东院坐坐,和小姐叙父女之情,这满侯府谁不知道侯爷护着小姐,谁也不敢欺负了小姐去。”
“那可不。”
……
主仆三人的声音渐渐远去,拉长的背影也湮没在了黑夜之中。
彩芬瘫坐着,嚎啕大哭起来。
她做什么鬼迷心窍信了王翰的鬼话,现在东院容不下她,南院也不收容她,她真是要走投无路了……
柳氏院子的门窗紧闭,透出微微的暖黄光晕,与外头寒夜孤清隔开两个世界。彩芬不停地抽泣着,哭到声音都哑了,泪冻干在脸上,斑驳一片。她后悔不已,想起东院里轻松的活好相处的小姐妹,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这样懊恼着,她忽然想起刚才大小姐临走前说的话,若是寻不着真心的,至少也得找一个能有本事护得住你的。
——“这满侯府谁不知道侯爷护着小姐,谁也不敢欺负了小姐去。”
怀琇娇憨的话犹在耳侧。
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