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人群中走出一人，膀大腰圆，肌肉鼓胀，乱蓬蓬的络腮胡子不怒自威。

是隔壁肉摊的屠户。

“鲁衙役，消消火，小孩子第一次出来叫卖不懂规矩。”他大手一揽，亲热地将对方揽在怀里，往自己摊位带。

被叫做鲁衙役的身形瘦削矮小，此刻便像是被老鹰捉住的小鸡一般，一动也不得动弹。

“程大，你莫要管这闲事。”

程大屠户眉眼微垂似乎在笑，手上却微微用力。

“这小孩是俺七大姑家二大爷的表妹的兄弟的孩子，年纪小不懂事，给我个面子，今日就不跟他们计较了。”

待来到肉档，他又手脚利索地切下一块梅花肉，用席草绑了塞进鲁衙役的手里。

“我这就让他们走。不会坏了你们这的规矩。”

“哎呀，你这是——”

鲁衙役话虽这么说，手上一掂量，哟，这肉还不少，约莫有个一两斤。脸上一下就放松了些。像这样上好的梅花肉，他一个小小杂役也不是经常能吃的。

程大虽然比不上那些当官的，可人家却经营着镇上仅有的一家猪肉档，小日子过得很是不错。这样的人，交好总比交恶要强。

鲁衙役这样想着，故作姿态地撇了撇嘴，“让他们赶紧走，下不为例啊。”

说罢瞪了王不二一眼，转过身去，步履轻快地往街尾去了，手上的猪肉晃悠晃悠。

程大屠户面无表情地冲着围观的人群摆了摆手，喊道：

“别看了，别看了，都散了吧！”

看热闹的人顿时四散开去，市集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这胡子大哥长得虽凶，心地却是个好的。”

珍珠扯了扯王不二衣袖，小声说道。

“嗯。”

王不二点点头，背起竹筐，来到肉档面前，拿出两条鱼，又捡出几颗个头极大的竹笋放到程大屠户面前，坦然道：

“谢谢。”

他为自己之前的以貌取人感到些许愧疚。

程大屠户无端损失了两斤肉，脸上却看不出一丝沮丧。面对王不二送来的鱼和笋，也没有客套地推托，而是直接收进了木桶里。

干脆利落的举止让王不二对他的好感更甚。

“你们去东坊那片宅子叫卖试试。这点东西在市集花钱摆摊，不值当。”

程大屠户说完，径直坐回了竹躺椅，闭上了双眼。显然是不想再聊下去。他庞大的身躯挤在狭小的椅子里，略显局促，椅子不堪重负，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仿佛随时都要解体。

王不二和珍珠相视一笑，默契地没有再逗留。

过了一会，待两人走远，程大支起眼睛，望着肉档上的苍蝇若有所思，他随手摸起一把菜刀甩了出去。

一点银光闪过，扰人的嗡嗡声顿时停止。

如果你仔细观察，便会发现案板上多了只切口平整的死苍蝇。一分为二的身子，极为对称。哪怕是用最精妙的尺度也量不出它们的差别。

程大重新躺回椅子，狠狠地呸了一口。

“他娘的，老子在这破镇子都快呆了半年了，明老说的机缘连条毛都没见着。每日无外乎是卖肉，陪笑，伏低做小，这跟平康坊的伎人有何区别？”

几颗肥大的竹笋因为他的动作，散落在地。

他再次骂了声娘，却也不去捡，只用手枕住头颅，翘起二郎腿，自言自语道，“今日的少年，性子倒是招人喜欢，身手也有些野路子，只不知道是什么来历……”

程大屠户口中的少年如今已经走在了清水镇的所谓富人区——东坊。

除了开铺子，摆摊，沿街叫卖也是个做生意的门路。前两者成本高，因此叫卖的人还不少。

像镇上的大户人家郝宅门口，就聚集了好几个货郎，正围着个肥头大耳的管事推销着自家的东西。

王不二在旁边观察片刻，发现都是些本地的海产，间或也有挑着担子卖豆腐和麦芽糖的，却鲜少山货。

自家的笋看来有戏。

他牵着珍珠挤进去，朝着管事的点点头，说道：“管事大人，不妨看看我家的笋子，早上刚摘的。只要10文4颗。如果要的多，还能再便宜些。”

胖子管事闻声望去，目光在王不二面前的笋子逗留片刻，最终却停在了一旁的珍珠身上。

“小姑娘，这笋子是你家的？”

珍珠被那不怀好意的眼神盯着，身子微微一僵，不得已地点了点头。

“好啊，长得真好。”

胖管事垂眸直直看着她，明面上是在夸笋，实则行的是调戏之事。

王不二脸色骤变，将珍珠拉到身后。目光冰冷地盯着对方。

“小姑娘，你跟我进府里去数个清楚，这一筐我都要了。也不跟你们讲价，如何？”

胖管事的目光越过王不二，笑意盈盈地对珍珠说道。

王不二一手捞起竹笋，一手牵起珍珠。

“这笋我们不卖了。”

说完转身便走。

胖管事连忙抬手拦住去路，嚷道：

“哎，怎么就不卖了呢。

“起开！”

王不二轻抬眼皮，毫不费力地单手翻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