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
温絮白明明说好要来看他的比赛。
那个无所不能的温絮白,比咨询师会聊天,比营养师会配菜,比赛事分析师懂得比赛心理学,看了他几场比赛录像,就能找出他心态上的漏洞。
宁阳初崇拜温絮白崇拜得要命。
这种兴奋持续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直到某天,宁阳初兴致勃勃地拉着温絮白讨论比赛,却在听清对方说的话后彻底愣住。
他在温絮白那,听到了过去在高中时格外信服、直到现在也奉为圭臬的理论。
直到那天,宁阳初才陡然醒悟,极为后知后觉地清醒过来,慢慢认清一件事。
眼前的这个裴陌,才是真正的裴陌。
而他高中时,依赖崇敬的那个裴陌是在模仿温絮白。
高中时的裴陌,一直都在无意识的状态下,模仿温絮白。
裴陌恨温絮白和裴家,发誓要报复,于是就要先装成一个足够好的人。裴陌认识的唯一足够好的人,就是温絮白。
太讽刺了。
那些稳重、关切、照料全是假的,是拙劣生硬的模仿。
裴陌会那样对待他,只是因为裴陌被温絮白那样照料过。
而接下来的那些年里,随着婚约逼近,裴陌对温絮白的憎恶反感愈演愈烈这种攻击也终于无差别蔓延,殃及同温絮白有关的一切。
于是裴陌不再模仿温絮白,裴陌甩脱了这个恨到极点的枷锁,身上不再有温絮白的影子。
这个发现太荒谬了。
宁阳初像是被锤子重重砸了脑袋,他整宿失眠,盯着天花板,他想和裴陌分手,可裴氏给他的恩他偿不完。
他没资格对裴陌提这个,裴氏给了他在泳坛里的位置,帮他摆平一切阻碍,帮他把那个烂人生父送进监狱。
他是裴氏的全系列代言人,他只能一直给裴氏拿金牌。
这样的痛苦把宁阳初折磨得死去活来,他压力倍增,濒临崩溃,终于在赛前的一晚偷出手机,给温絮白打电话“絮白哥,我难受,我不想比赛了”
“别着急。”电话的另一头,温絮白立刻回答他,“怎么了,有什么要我帮忙”
宁阳初怎么敢和他说实话,他的那些痛苦和煎熬,是建立在他的存在本身对温絮白的伤害之上。
他活该的,他居然听信了裴陌的鬼话,去做一个伤害温絮白的帮凶。
他心安理得地伤害一个这么好的人,这是他的报应,他知道错了,可不知道怎么改。
裴氏的恩死死压在他背上。
“这样。”电话的另一头,温絮白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很沉静果断,“如果你不想比赛,我让人报病休。”
“如果你还想比,只是状态不够好,缺乏足够的信心”
说完这句话后,温絮白停顿了一阵,像在审慎斟酌,才又继续慢慢地说“我会尽量休养身体如果能出门,我去看你的比赛。”
宁阳初在电话的那头怔住。
他被罪恶感煎熬得死去活来,却又像是忽然又走起狗屎运,做了最幸运的人。
他只是崩溃得受不了了,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该和谁说才打了这通电话。
已经是深夜了,他其实没想到温絮白会接电话,他只是想听那个语音留言的信箱。
信箱里的温絮白声音很好听,沉静笃定,叫人一听就能静心。
他没想过温絮白会接电话。
他从没敢想过,温絮白会来看他的比赛。
比赛那天,宁阳初特地给自己脑补了好几个上颁奖台的姿势。
他不停猜测,温絮白会坐在看台的哪个位置,远还是近,视野清不清楚温絮白的身体好一点没有是不是要坐轮椅,他去给温絮白推轮椅。
温絮白肯定不会游泳,天呐,无所不能的温絮白,居然也有不会的事。
他要大声嘲笑温絮白,然后推着温絮白的轮椅到处跑,让对方也勉强体会一把低配版大摩托车的风驰电掣。
能不能到处跑会不会让温絮白不舒服
要不他还是带温絮白去他的训练场吧,那里有浅水区,还有好几个天然的地热温泉,对身体很有好处。
他要把金牌挂在温絮白的脖子上,给温絮白颁奖,宣布温絮白是天下第一大好人。
金牌是不是挺吉利的啊能不能保佑温絮白,病快点好,快点去骑摩托。
算了,身体刚好,就别弄那么刺激的了,骑个小电驴过过瘾吧。
宁阳初美滋滋地盘算,他一口气轻轻松松游了个第一,把金灿灿的奖牌拿在手里得意洋洋地晃,去问团队温大好人来没来。
温大好人没有来。
那之后的每天,宁阳初都被折磨得整宿睡不着,盯着天花板,恨不得剁了自己的手。
为什么要在半夜给温絮白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