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就在不远的地方,他明明已经能清楚地看见……就像他能看到老花匠的鬼魂。
但庄忱无法感知他,不知道他的存在。
他们的精神力不再有共振了。
或许是因为忘记,或许是因为放弃……或许是因为他从未梦到过庄忱。
今夜回来的不是鬼魂,庄忱没力气再做鬼魂了。
这只是一场伊利亚的皇帝用最后心血编织的,送给所有故人的梦。
他无法进入这场梦,这场梦并没邀请他。
庄忱看不到他,听不到他,没办法和他说话。
……
所以,不论他追不追上去、拦不拦住那些人,都是
一样的。
没有任何意义,庄忱看不见他。
即使真的发生争执,在庄忱眼中,也只不过是身旁的年轻人忽然开始和一团空气吵架。
……他们的陛下可能会以为自己见了鬼。
凌恩艰难地扯动嘴角,他看见努卡手里的星板,逼迫自己出声:“给我吧。”
努卡盯着他的视线更提防警觉:“你又有什么打算?”
凌恩摇了摇头,他没有可打算的事了。他一直在外面听老负责人的话……因为星板残留的些许干扰,他甚至像是过去的庄忱一样,隐约听见了那些“心声”。
于是他也终于不得不意识到,庄忱只是个二十三岁的年轻人,和任何二十三岁的年轻人一样,也很想活着。
只是因为死亡不容拒绝,预兆又来得太早。
当这份邀约已无可避免,年轻的、骄傲的皇帝收下请柬,并未同任何人再过多商量,豁然转身赴约。
这全是因为他。
因为他告诉十六岁的庄忱,做皇帝就是这样,就是不能被哄、不能软弱。
因为他做下承诺,又不知珍惜地亲手毁掉,美轮美奂的钟乳石和水晶最终也没出现在庄忱的梦里。
因为他等庄忱开始放松、开始尝试着最后信任他的时候……告诉十八岁的庄忱,说不定你就是错了。
说不定你就是错了,为什么要说那么多话?没人在乎你的白塔。
有能力陪伴和支持庄忱的所有人中,他明明是唯一知道小殿下的那颗心有多软、多乖、多纯净的人。
唯一的一个,只有他见过少年时的庄忱。
要把赖床的小殿下叫醒,不非得气得小殿下把枕头扔得满地……只要隔着被子哄一哄,放轻一点力道,就能把小殿下从被子里剥出来。
很好哄的,没人规定当皇帝就不能这么干了。
这是他擅自定下的扯淡的混账规则。
而最可悲的是,直到庄忱临死前,他都从未意识到过这件事。
假如他意识到了,他就该想起,庄忱根本不喜欢在凌晨五点起床。
“我……会照做。”凌恩听见了老负责人的话,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从努卡手中拿过那块星板,“我去完成这件事。”
他去找藏在那座皇宫里的碎片,找死死捂着耳朵躲起来,不肯被任何人发现的小殿下。
他去把最后一点也看清楚,彻底想明白,他究竟干了什么。
他干了什么,让披着银斗篷从墙角蹦出来的小殿下,变成一颗暗淡将坠的残星。
/
还是小殿下的庄忱,并不如其他碎片好找。
因为这时候的庄忱会想尽办法躲起来,躲在什么地方都有可能,一躲就是一天。
当初的凌恩一直以为,这是种恶劣的玩笑,骄纵的殿下故意捉弄焦头烂额的仆人,得意地看着一群人找他找得满头大汗。
……而被他找出来的庄忱,又从不肯承认这件事。
“我不是故意的。”被他拽着的小殿下总这么说,声音很弱,额头上全是冷汗,你别烦我,别说话,很吵,我睡不着……?_[(”
凌恩在衣柜里找到第一块碎片。
他不逼庄忱出来,尝试用干净的软绒擦拭那些冷汗。
他屏着呼吸,做得极为谨慎,并思考自己当初是不是瞎了。
怎么会有人认为他有精神力天赋?他对着这样的庄忱,甚至看不出庄忱很难受。
躲在衣柜里的碎片蜷缩着,因为脸色太过苍白,衬得睫毛和眼睛都漆黑,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你是谁?”小殿下向衣柜深处退进去,“我不认识你。”
凌恩沉默下来,看着自己空洞的影子。
他已经完全无法分辨,是得知这一切的真相、得知自己的凶手身份时更痛苦……还是现在,这种伪装的镇定下,持续被解剖的心脏更难熬。
但这样的念头冒出,他就觉得好笑,这种好笑甚至师承自努卡——努卡评价他的所有话都完全正确。
他在最该痛苦的人面前,说自己痛苦。
在最难熬的人面前,在这个人已经熬到死亡,葬礼结束后……他开始说自己有多难熬。
能有多难熬?
他当初就这么问庄忱——不过就是接过皇冠,做个皇帝,有数不清的人盼着做这种白日梦。
他从不给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