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4 / 5)

有先扳倒这肆意妄为的奸佞,才能肃清乌烟瘴气的朝堂。

世人都知道这些,时鹤春也知道,时鹤春还没少给他捣乱……好些次他查案子,查着查着线索就没了,桌上就剩一堆气死人的花瓣。

“生什么气。”时鹤春还不改往树上坐的习惯,揣着袖子喝酒,低头看闯进府上来的大理寺卿,“怎么能怪我捣乱?我和你说,不是这么回事,你查错了……”

……直到时鹤春死后,秦照尘似乎才意识到这件事。

他走时府走得很熟。

熟到仅次于从家去大理寺的路……或者比从家到大理寺的路还要熟。

每次他带着那些气死人的花瓣,闯进时府,闯到那灯火阑珊的院子里,就能在树上找到时鹤春。

他费尽心力查的那些案子,盘根错节、千丝万缕,却桩桩件件都被时鹤春了若指掌。

因为时鹤春自己就站在这洗不干净的朝堂里。

他要焦头烂额查上半个月的一条暗线,时鹤春只要把礼单拿出来翻一翻,就知道了:“你怎么会觉得吏部验封清吏司和户部河南清吏司是一伙的?八竿子打不着……你上来,我给你讲。”

他站在树下,看着这个对月自斟的奸佞,实在生不起爬树的兴致。

时鹤春都给他准备好了答案,写满了三大张宣纸,见他不动,低头问:“你怎么了?”

“你要这样到什么时候?”秦照尘问,“毁了这个朝堂为止?”

时鹤春怔了怔,把宣纸塞回怀里,仍捏着那个银质的精致酒壶。

“你又发什么脾气,我祸害百姓了?”时鹤春坐起来,揉了揉醉昏沉的额头,“没有啊,上次江南水患,我还开了五百多个粥铺哄你……”

秦照尘控制不住,沉声打断他:“什么叫哄我?”

时鹤春不跟他争这个,抱着小酒壶:“你就说江南吃没吃饱,有没有人食人吧。”

这榆木脑袋不就是在乎这个?时鹤春又没搜刮过民脂民膏,这些钱都是从朝中薅的,不给他也要给别人。

就因为被大理寺卿念叨的头疼,每次有灾情,时鹤春赈灾赈得比他还积极,下面有什么苦难,时府的人打着灯笼赶过去平。

因为这些,时鹤春这个大奸佞在民间的名声,甚

至还相当好……那一条靠着他养的工坊街,全都希望时大人再捞点钱。

江南灾情的确平复得迅速,秦照尘一时被他噎住,竟没能说得上来话。

“你又遇着了什么烦心事。”时鹤春低头问,“兵部退下来的残疾老兵不知道怎么安置了?”

时鹤春想了一圈,也只想出最近这一件事,能叫心忧天下的大理寺卿心烦:“我早就替你接走了,就安置在工坊,让他们打打铁、做做东西,我管吃管住……”

“够了!”秦照尘心中烦乱不堪,开口时声音竟厉,“什么叫替我——若我有日死了呢,你就不做了?!”

时鹤春的声音停顿,坐在树上,一动不动看着他。

秦照尘其实不想同他发脾气,他知道时鹤春怕这个,不经头脑地吼出来,心中已经开始后悔。

时鹤春的母亲在年轻时受过刺激,发病时就会这样大声喝骂不停,亲自下手折磨时鹤春。

时鹤春的母亲……也在前些年过世了,时府只剩下他一个。

“不会。”树上的人先回神,又恢复那种漫不经心的懒洋洋神态,“先生算过,叫这名字的长命百岁。”

时鹤春很有把握:“我肯定比你死得早。”

秦照尘根本不是要和他说这个,被他气得脑仁生疼,压了压火气,才沉声说:“时鹤春,我是查案的官员。”

“倘若……有一天,案子查到你身上。”秦照尘盯着他,“我不会留手,该怎么判怎么判——你明白吗?”

时鹤春可能是听明白了,也可能没听明白,这人醉得身上发软,趴在花枝间低着头看他,看得秦照尘心惊。

他怕时鹤春就这么一不小心掉下来。

时鹤春这样挥霍,这样逍遥度日,依然消瘦苍白得厉害,仿佛也成了暮春的花,一阵风就能拂落。

“你到底为什么和我生气……”时鹤春趴在树枝上,低声说,“朝堂乌烟瘴气,不是我弄的。”

朝堂本来就乌烟瘴气,他只不过是搅进去,把本来就乱的局面弄得更乱些而已。

就算没有他,该有私心的人还是有有私心,该钻营的人还是钻营,会有的阴谋一件都不会少。

“你为什么要卷进去?”秦照尘压着怒意,他不想吓着这时候的时鹤春,“朝堂昏聩,你可以不卷进去——为什么非要涉这一趟浑水?”

时鹤春看了他一会儿L,又往嘴里灌了口冷酒:“榆木脑袋。”

他要不把这局面搅得更乱,连秦照尘这大理寺卿都坐不稳当,迟早要叫人扳倒……到时候丢乌纱帽事小。

被扳倒的人,是要掉脑袋的。

要在闹市砍头,血流在青石板上,三天三夜的雨也洗不净。

秦照尘耳力很好,听见他骂自己,蹙紧眉:“你说什么?”

“我说我高兴。”时鹤春说,“照尘,我的日子过得很不高兴,我想惹些事,这能让我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