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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送去西厢房的书,夫君读了多少?”

杜菀姝自诩语气不重,但云万里闻言仍是僵硬了瞬间。

他把双手放了下去,浑身拘束,活像个被先生点名的学童。

“你点的几篇文章,”他回答,“都读过了。”

杜菀姝寻思着云万里平日需要,就略去诗文的部分,圈了五篇记载历史的古文叫他去读。

既没说要求背诵,也不需要他完全理解,但看云万里如此紧张……许还是不习惯吧。

“可是有不会的?”杜菀姝见他别扭,又放缓声音,“夫君可圈点出来,三娘来为夫君解释。”

云万里却是摇头:“杜大人的书,怎能随意涂画。”

说着,他在书桌上铺开纸张,拿起毛笔:“我默写下来。”

默写下来?

杜菀姝吃了一惊。

诚然读不懂的内容,先强行背诵,事后再叫先生解释内容,确实是学堂里常见的法子。

但若是记一篇还行,杜菀姝可是圈了五篇文章给他啊。

她本想着,云万里读书,既不用考校,又不以此博取仕途,只需作和理解就好。可没想到,云万里却是实打实把自己当成学堂里的学生了。

他这般认真,叫杜菀姝更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

出人意料的是,云万里许是没读过几本书,然而他的字却是不错。

男人握笔的手极稳,写得飞快。不出多时,就将第一篇文章不懂的地方默写完毕。

杜菀姝拿来一看,他竟是真的把文章背过了。

纸上字迹并非大家字体,完全是野路子。但云万里落笔极重,字迹凌厉,居然颇具风格特色。

只是读了一夜,就把文章记得这么清楚;从未系统学过,却写得一手漂亮的字。

盯着云万里的字,杜菀姝心中顿时不是滋味。

若,若他生在书香门第,凭借这般心性和好记性,定会是一名真才实学之人。

真不知道该说这老天爷公平好,还是不公平好。给云万里能文能武的天赋,却不给他施展能力的环境和境遇。

见杜菀姝不说话,云万里的手不着痕迹蜷了起来。

“可有疏漏?”他问。

“没有。”

云万里仍然绷着一张冷峻面孔,可宽阔脊背却是无意识地朝下塌陷三分。

他人高马大的,坐在书桌前显得桌子都小了,等杜菀姝回应,却像是个交随堂作业的少年郎君。

她忍俊不禁:“三娘吃惊呢,夫君竟把文章记得这么清楚。”

这般看着云万里,不再那么杀气腾腾、威严摄人了。

杜菀姝指着纸张上的句子,轻言轻语替他解释了不懂的地方,视线粘连在他凌厉的字迹上,心底不住感叹。

“夫君这字,是与谁学的?”杜菀姝问。

“我曾为宋长风副将,”云万里说,“宋将军有心提拔我,识字、读书,都是跟他学的。”

宋长风?

就是刘朝尔之前说过的,刘武威将军离开肃州后,为守城而战死的那位宋将军吧。

云万里言简意赅,杜菀姝却听出了相当多的信息。

原来宋将军不止是一手提拔了云万里,还曾经亲自教导他识字读书。这已不仅是伯乐识马,更是将云万里待如亲子了。

当时听刘朝尔讲的绘声绘色,把云万里形容成了果断凌厉的大英雄、百年难得一遇的将才,临危受命之后还能稳住军心、把西戎骑兵赶回塞外。

可几句话的过去,对他来说却是失去了一名亦夫亦师的长辈。

“……请夫君节哀。”杜菀姝垂眸。

“无妨,”云万里神情淡淡,“多久之前的事了。何况他拼尽全力战死,也算死得其所。比我残喘苟活要强得多。”

杜菀姝心中一紧。

他,他原来是这么想的?

平日里云万里神情淡淡,对谁都是退避三尺又毫不在乎的模样,杜菀姝只当他生性严肃淡漠。

却没想到,在边关立下赫赫战功、顶天立地地飞云大将军,竟觉得自己是在残喘苟活。

杜菀姝从嘴里品出几分酸涩,又不免心跳快了几拍。

沦落至此,谁不心疼?可,可这也是……云万里第一次同她说出心中所想。

“若有机会,”杜菀姝迟疑片刻,还是询问出口,“夫君可愿回肃州?”

“……”

云万里没回答。

可他剑眉之下,深邃双目之中的闪烁情绪给了杜菀姝答案。

他想。

他从肃州来,肃州生了他,养了他,眼下西戎依旧虎视眈眈,身为昔日镇守边关的将军,他怎么能不想?

“夫君想回肃州,”杜菀姝又说,“得先官复原职。”

小娘子的声音温顺婉转,如莺啼般清脆动听。可落在地上,却换来了云万里如刀锋般的目光。

这一次,他审视过来,杜菀姝没有退缩。

他不甘心。

云万里想回肃州,因而称自己在京城驻留为“苟活”。既是如此,杜菀姝不免就想到昨日二哥说的那番话。

“若是夫君觉得京城生活安逸,不愿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