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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菀姝瞧见宫里来的宦官,不免顿足。

她正迟疑要不要上前呢,站在书坊门前的宦官也瞧见了她,白净面皮上立刻鞠出一抹笑容,把方才的忧愁都挤到了一边去。

“我当是谁,”对方言辞热切,笑眯眯道,“这不是云夫人么?”

“……见过中贵人。”

这还是头一遭有人喊她“云夫人”呢,杜菀姝都没反应过来。

她这才走过去,行了个礼:“中贵人怎到书坊来了,这坊市里又没什么稀罕物件。”

藏文阁是京城里最大的书坊,但那是按宫外算。

这天底下有什么好东西,不先往宫中送?再珍稀的笔墨纸砚和手抄书本,也抵不过官家库房的东西好。

“这……”青年宦官犹豫了一下。

“不叫中贵为难,”杜菀姝说,“妾只是来购置笔墨的。”

“听夫人这意思,还是藏□□的常客。”宦官说。

“常客算不上,可京城谁家购置笔墨,不是来这儿的。”

“那夫人……可认识这里的掌柜?”

“认得,掌柜姓魏,倒是个爱文墨之人。”

宦官闻言,沉吟片刻,又是抬头。

“若是夫人认识魏掌柜,”官宦说,“能不能帮着劝劝?”

他一声叹气,忧虑爬回脸上:“吕伴伴平日就爱藏墨,听闻藏文阁的掌柜收了一块龙涎墨,非要吕仁义过来重金收购。可谁能想到,吕仁义拿了千金出来,魏掌柜他都不卖啊!”

吕仁义是宫里大太监吕梁的干儿子,服侍在当今官家唯一的嫡女平康公主身畔。

那平康公主……暂且不提。杜菀姝的婚事,由吕梁亲自到杜府宣旨,成婚当日,也是派了吕仁义和面前这位宦官观礼宣礼。

不管吕梁与高承贵的关系如何,起码面子上是做到位了。

至于说收墨一事……

满京城的文人都知道藏文阁的掌柜爱墨如命,自己收藏的墨,定然是不卖的。

只是不卖,得罪的可是吕梁。

要是吕梁怪罪下来,今后藏文阁没了,损失的是京城的文人士子。

以及杜菀姝。上哪再去找这般良心的书房掌柜呀。

杜菀姝一双杏眼微微转动,心中有了大概。

“多金贵的墨呀,连宫里都没有?”她柔声开口,“中贵人这么一说,我也想去长长见识了。”

“吕中贵人认得夫人,”面前宦官长舒口气,“我领夫人进门!”

杜菀姝叮嘱观星去购置笔墨,自己则拎着衣摆,随宦官进了书坊。

到了二楼茶厅,她故意踩重了台阶,让楼上交谈的魏掌柜与吕仁义听到了动静。

托着茶碗的吕仁义,瞧见杜菀姝上来,即刻收起脸上的刻薄神情。

“哎呦,怎是云夫人来了。”

他瞥了一眼带头的宦官,登时了然,放下茶碗起身:“夫人莫不是也为了那块龙涎墨来的?”

“见过吕中贵人。”

杜菀姝行礼后,莞尔摇头:“夫君不过七品正使,哪里来的钱款去买高价笔墨。只是听说魏掌柜收的墨连宫中贵人都稀罕,便想着来瞧瞧。”

说完,她看向魏掌柜。

“掌柜,能把墨拿出来,叫三娘观赏观赏么?”她笑道,“我又不买,只想看看。”

不止杜菀姝是藏文阁的常客,杜守甫、杜家两名郎君,乃至家中其他女眷,魏掌柜都是认识的。

他深谙杜菀姝脾性,约莫她不是来帮吕仁义做说客,犹豫许久,到底是点了头。

“只是瞧瞧可以,”魏掌柜坚持道,“卖我是坚决不卖的。”

魏掌柜松了口,起身去拿了龙涎墨来。

龙涎墨放在个精雕细琢的玉匣子里,魏掌柜掀开盖子,一阵带着甜味的土香,混着浓浓墨香扑面而来。

杜菀姝端详墨身花纹片刻:“是块徽墨。”

魏掌柜:“夫人好眼力,确实是徽墨。”

“那三娘就不懂了,”杜菀姝故作讶异,“这最好的徽墨,不都是御墨么?外头的徽墨再好,还能赶上宫中的好?”

“吕伴伴可是亲口说了,”吕仁义回道,“说这龙涎香,连他都没听说过呢。”

“魏掌柜,三娘可拿起来看看?”杜菀姝问,“我隔着帕子,小心着点。”

“夫人请。”

魏掌柜准许了,杜菀姝才抽出帕子,小心翼翼地将玉匣子里的墨取了出来。

她左瞧瞧、右看看,觉得这块“龙涎墨”,和平时的徽墨也没什么区别。要说品质,还没父亲收藏的那块好呢。

要说不一样的,就是那不同寻常的土香。

既然都叫龙涎墨了……

杜菀姝把墨放回玉匣子里,看向吕仁义。

“还得多谢吕中贵人为我婚事操持,”她说,“中贵人于三娘也不是外人,有些话,三娘就直说了,还望中贵人不要责怪。”

吕仁义挑了挑眉梢。

话说到这份上,吕仁义也把杜菀姝想说的话猜出了个大概。

他背着手,面色微微不悦,带着愠色开口:“夫人都说了,咱不是外人,直说就是。”

“三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