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聿怕长乐宫里的宫女太监进进出出扰了宋挽休息,所以平日除了蘅芷蘅芜以鸾笺外,其余人都打发得远远的。
若他在的时候,更是将所有人都屏退出去,独留自己陪在宋挽身边。
如今宋挽起身,便见沈千聿一手握着书,一手撑在罗汉床边沿打起瞌睡来。
“圣上?”
她轻轻走上前想要将人唤醒,却是看见了沈千聿身前摆放的那一堆满是批注的书籍。
什么产孕四要、女科附注等竟是被他搜集个遍。
纸上密密麻麻都是摘抄,宋挽探着头向前看去,只略略瞧见几句气调则胎安、忌饱食、避寒暑等言。
瞧见那龙飞凤舞没甚章法的字迹,宋挽只觉潇洒美观至极。
她如此想着,不由觉着有几分好笑,便轻轻笑出声来。
“挽儿你怎得起来了?是口渴,还是腹中饥饿?”
宋挽笑着摇头。
沈千聿起身后,眼中惺忪瞬时不见,刚睁开眼便下榻走到桌前为她斟了碗还温着的清淡热汤。
“乌雌鸡汤,气味清淡又可补气,挽儿过来喝一些。”
沈千聿摸着碗底,见不热不冷温度正好才递到她手上。
“我让人将上头的浮油撇了去,挽儿尝尝可喝得惯?”
“喝得惯的。”
宋挽接过碗端到唇边一口口抿着喝了下去。
这汤无油盐,确实清淡甘甜,宋挽喝了后满心柔软看着沈千聿。
她向来不愿将自己内心剖于人前,可今夜许是这碗热汤,又许是沈千聿那凌乱却让她爱之不及的摘抄字迹,酥软了她一颗心,宋挽将手中汤碗放下后,凑进了沈千聿怀中。
“挽儿可是冷?”
将人打横着抱了起来,沈千聿扯过罗汉床上的薄毯裹在她身前。
将头埋在他怀中,宋挽笑着道:“不冷,只是心慕夫君,想同夫君亲近亲近。”
她说完便仰头看着他,只见沈千聿听了这话一双眼逐渐瞪圆,满脸不可置信。
“怎得,夫君不想同挽儿亲近?”
宋挽作势要起身,沈千聿连忙将人困在怀中,可他不敢太过用力,只能虚环着手臂将人轻轻护在身前。
于他心中,宋挽本就娇弱,如今再怀了孩儿更是如琉璃一般轻易触碰不得。
宋挽就见他以一个极其费力的姿势环着自己,忽然想起了当年她被宋夫人送回城阳侯府,他以吉荣身份前去解救之事。
“夫君。”
“如何?”
她抬起手将沈千聿双臂拉下,自己则紧紧搂住他的颈子,沈千聿见状连忙将人揽在怀中。
“那日你在京郊荒山处抱着我跑了许久,可曾觉着疲累?”
“当然不曾。”
沈千聿道:“挽儿轻若鸿毛,且我臂力极佳,怎会只因抱着挽儿走几步山路,便觉疲累?”
“挽儿实是小看为夫。”
男人边说边微微提高了声音,宋挽面色有些微红,低声喃喃道:“我从未想过有今日。”
自嫁入城阳侯府后,她便一心抄经念佛为江行简积攒功德,后江行简回府,她也只念着过寻常生活。
却哪想世事无常,她同沈千聿有了今日。
“夫君不知,其实荒山那日后,我便……”
“什么,挽儿便什么?”
沈千聿心急追问,宋挽却是笑而不答。
“挽儿可是那时便中意我了?我便知晓。”
沈千聿轻哼一声:“虽那时我借了吉荣身份,但我几次三番都瞧出挽儿对我有了情意,如今想来的确未曾看错。”
他半仰着头好似一副得意之态,可眸中狂喜同无法控制的颤栗,令宋挽知晓他是多么开心。
宋挽捧着沈千聿的脖颈,轻轻吻在他喉间。
男人没了言语,抱着怀中人的手却是越来越紧。
宋挽轻轻用鼻尖蹭了蹭他的颈子,便听男人带着略微哽咽的声音道:“挽儿……”
沈千聿低声喃喃:“我之一生,从未想过会有人爱慕于我,钟情于我。”
“怎么会,挽儿爱慕夫君,亦钟情夫君。”
宋挽眼中露出三分心疼之色,却是不愿让他瞧见。
他贵为一国之主却护她护得小心翼翼,爱得如履薄冰,宋挽不忍见他如此,亦不愿他妄自菲薄。
她知晓有些事,有些话该如何说可解他心结,所以宋挽愿小心宠着他,爱着他。
“未见殿下之前,挽儿便觉太子令人敬崇,见过‘吉荣’后,挽儿又觉太子身边的人如此恣意潇洒,太子定然也是个旷达磊落之人。”.
“可我同夫君所扮的吉荣相处久了,又觉这世上再无比吉荣更好的人了。”
“那日夫君将我自城阳侯府的马车救下,挽儿便觉夫君是这世上最英伟的男子,无人可及。”
“我想,大概那一日夫君便在挽儿心上落了痕迹。”
沈千聿红着眼,强忍哽咽:“原来挽儿那般早便看出我的好……”
“嗯,挽儿很早便看见了夫君的好,在挽儿心中,夫君就是这世上最好的男子,日后也会是这世上最好的夫婿,更会是这世上最好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