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下。” 崔让抬起了手。 身后的人拉住了马。 青烟从低谷处缓缓向上爬起,直到遮住了每一个人的脸。 马蹄刚刚卷起了尘埃,现在正缓缓的落在这群人的肩膀上。 一条路已经走到了尽头,面前是三条岔路。 黑色的瞳孔正对着黑色的夜。 崔让正在思考,每条路看起来都不是他曾走过的样子。 突然风铃因风响起,急促之中带着寒意。 崔让抖了抖肩膀,试图想要驱赶掉夜色染在身上的冷。 “是谁挂的铃铛在响?” 没有人回答,因为没有人随身会带着铃铛。 但铃铛依旧在响,连带着火把上的光也开始在不安的跳动。 空山的雨落后,水滴湿润了脚下的路。 时间正在偷偷溜走,黑夜正在吞噬每一个火把的亮度。 “你们都给我放机灵点,咱们周围可能有高手。” 就算所有人把火把都举过头顶,崔让依旧看不清危机在何处。 直到所有人都倒下,鲜血阻断了这一条小路。 一双木纳且呆板的眼睛正冷冷的站在这些尸体之中。 “信在哪里?”黑衣人在问。 崔让没有断气,也没有回答。 他躺在地上,用灰白的双眼看着天上的月亮。 这个结局他早已经预料到了。 “看来你不喜欢说话……就跟我一样。”黑衣人也不勉强。 他放下了手里捻着的细香,就轻轻地插在了崔让的身旁。 …… 黎明终于来了。 晨光透过了清晨的雾,停留在天空一隅开始闪耀。 昨夜发生了太多太多的难以细说的事情,但似乎没有一件事发生在幽篁谷中。 这是一个没有外人知道的地方。 山间的花在开了,风带着花香飘荡在山谷之中。 白渊渟现在的肩膀正挑着水桶,轻盈的脚步在山路间飞快的行走。 十年之前白渊渟就可以一滴不洒,直到五年前他注意到了一株枯萎的野花。 现在山路已经布满了鲜花。 “看来你已经浇完花了?”一个人倚在一张门外。 “你说对了。” “昨天下了一晚上的雨,你难道不知道?” “我每天浇花,你难道不知道?” 筷子放下,清雾飘上。茶香充满了整个「心一居」。 白渊渟坐在破旧的丝竹垫上,看着茶水从面前的杯子中转移流淌。 这杯茶是第九百九十三杯,因为今日正好是第九百九十三日。 “还有七天,还有七杯。” 自从在九百九十三天前他输给了面前这个人一招之后,便只能愿赌服输。 “眼看一千日便要到了,你现在依然不能静下心来喝茶。” “喝茶还有这么多话,看来你也不能静下心来喝茶。” “不出意外的话,还有七天你就自由了。” “所以这七天的日子应该会出现一些意外。” “那么你还想不想要再比试一下,说不定现在你已经能胜过我了。” “这就是我坐在这里与你喝茶的原因。” “看来你已经知道害怕了。” 白渊渟又举起了茶杯,里面还剩下一小口茶水。 “虽然茶水一直是这个味道,但是喝过九百多天的茶水也是能喝出一点新意的。” “现在我在等你告诉我。” “第一是茶水没有我之前想象的那么难喝。” “你早该这么想。第二呢?” “一千天之前的我打不过你,一千天之后的我还打不过你。” “还有别的吗?” “还有一点。” “什么?” “我之所以会留在山上一千天的原因不是因为我输给了你,而是因为我说话算话愿赌服输。” 太阳在三言两语间跃上了山峦,染白了窗户纸。 白渊渟也跟着窗棂下的阴影一并消失。 荒芜已经传染进了园中。 岁月从不肯饶恕人间一切烟火,却轻而易举地放过野草。 半年之前师父在一夜之间溘然而去,就像面前的一枚树叶从檐下飘飘扬扬而落一样。 ——突然而又没有征兆。 这绝非正常的结果。 所有人都会有迷惑不解的事情。 所以聪明人不会去想。 可这里存放着太多的回忆和蹊跷。 此刻伸出双手是否还能够捉住当日随风而起的沙子和独自飘摇的车前草? 或许是看到了幻觉,白渊渟发现自己看到有一个人挂在了悬崖对岸上。 他的身上布满了血迹,却还没有断掉最后一口气。 “二少爷,那里不会是一个人吧?” 看来这不是一个人幻觉。 老杨不知道从何处走了过来,手里握着铁胆。 凝固的鲜血将远方一片涂抹成了暗红色。 树枝因为没有做好承受一个人的身躯而弯曲,但还是尽全力挽留住了他的身体和那残破的衣服。 “希望这个人还能活着,到了我这个年纪已经没多少力气可以浪费了。” 柜子里的灰尘很多。 盒子因为长久没有打开而发霉。 因此白渊渟不知道丹药的味道是因为腐败,还是本身就如此很难闻。 “这是哪年的?这还能吃吗?” 白渊渟看着盒子中的一粒粒黑色的丸子,转过头问老杨。 老杨正在喘息,汗水还在从他的脸上不停地流淌而下。 他已经过了对飞檐走壁还感到有趣的年纪。 而在前一刻他却不得不背着一个人沿着峭壁狂奔了一里的路。 “吃了……要是没死……就算是这些丹药还能吃。” 只有静谧。 所以发空。 后屋很久无人居住,满地蔓延的只有潮湿与尘土。 当老杨的呼吸渐渐平和了下来之后,剩下的就只有面前昏睡之人胸口不平的起